入夜的木質長椅上,表情蕭索抽著煙的那位便是他的金主了。

小跑繞過半個街心花園後,他總算在抓狂之前看到她。

接到她電話時他遊戲打得正酣。

本著專業精神,也為了那六千塊錢的鼓勵。

莊越崎用十分鍾洗漱完畢,鄭重其事地套上散發肥皂味的白T恤和灰色運動褲。

跨上騎行車就往外趕。

天地良心。

他確實也沒有其他更貴重的衣服。

仗著年輕皮相好,隻能以簡潔取勝了。

吵雜的步道邊。

鍾書卉顧著埋頭抽煙,小男人站在麵前時也不自知。

長椅旁的街燈照亮他冒著熱氣的臉蛋。

笑意漸漸凝結。

莊越崎斂著眼傻站了會。

在意識到她的確無視他了以後,撲通一聲就坐進她身旁的空位。

動靜挺大的。

年久失修的長椅都差點折了。

鍾書卉嚇了一大跳。

幾許煙灰猛地抖到淺綠色風衣上。

所幸直覺還在。

她忽地想起是才上身兩回的意大利製品,右手頓時惱怒地在布料上大彈特彈。

“你怎麼也不吱一聲!”

她轉頭對上他無辜的雙眼,咬牙切齒地。

莊越崎一時有點懵,也就湊過去幫著一起彈起煙灰來。

“喲,留印子了。”

臉不紅心不跳的他壓根沒在乎這是一萬八的貨色。

了不起呀。

又不防水又不防火。

端的是無用的花架子。

鍾書卉憤憤地甩開他。

“都幾點了?!”

才一見麵她劈頭蓋臉就沒好話,搞得他也意興闌珊起來。

“長椅那麼多!”

“我光找你這把就花了十分鍾!”

話音剛落,莊越崎突然又覺得自己語氣太重。

哪能如此對待客戶呢?

於是橫下一條心去抓她的手。

這個招式基本上屢試不爽。

假如實在不管用,那麼強行摟過去抱一抱也就差不離了。

“得了。”

“我沒心情。”

她一臉出軌丈夫不願交公糧的虛偽。

“陪我吃頓飯就放你回去跟女朋友玩。”

莊越崎倒是急了。

這怎麼成。

又吃飯?

不陪睡他上哪去整生活費。

“你這副鬼樣子我能放心?”

“今晚我陪你。”

“說什麼我都陪你。”

他堅決地握住她。

鍾書卉沉默著掐滅煙頭。

在涼到心底的夜幕裏吸了吸鼻子。

這話一聽就是胡扯。

他不過是舍不得出街費而已。

澡都洗過了。

衣服也換好了。

滿頭滿腦熟悉的廉價香波味。

還有那條明顯是大減價才買的運動褲。

窮酸氣的他,是此刻唯一可以陪著她的人。

這份認知讓她更難受了。

鼻子吸著吸著就有點失控。

街心花園裏有吉他手彈起輕緩的舊式小調。

脈脈溫情把她的心都彈碎了。

她想到昨晚宴會上遲到早退的自己。

被那個傲得眼裏沒有別人的家夥一把推開。

然後獨自留在風裏。

莊越崎側過身看鍾書卉越來越低的臉。

風衣上悄然墜了幾滴水。

一滴,兩滴,三滴。

落雨了。

要死。

他柔的一手好情,居然把金主弄哭了。

莊越崎腦子裏嗡嗡作響。

她越哭越傷心。

從啜泣變成了顫抖的嗚咽。

一發不可收拾。

得趕緊說點什麼才好。

反正就衝她的態度,今晚他是鐵定沒票子了。

“你......餓不餓。”

萬念俱灰的莊越崎用力地抓緊她的拳頭。

尷尬的寂靜之後。

身邊肩膀一抖一抖的女人開始點頭。

乖巧地一點氣勢都沒有。

看她這麼個痛不欲生的哭法他心裏就不舒服。

錢包裏金卡黑卡白金卡的,能有啥過不去的坎呢?

這幫有錢人實在是不知民間疾苦。

扣著鍾書卉的腦袋將她按到自己胸前,他幽幽開口。

“別哭了。”

“我請你去吃炸醬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