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遙的斑馬線對麵,連鬆雨看到他。
像是在風裏傻站了好一會,有點戚戚然的樣子。
皺巴巴的白襯衫外罩著藏藍色的羊毛開衫,還是萬年的米色卡其布褲子和黑色帆布鞋。
和從來不換香水的連修然相比,唐嘉輝也有自己招牌的執著。
夜色越來越濃,天空紛紛揚揚地飄起毛毛細雨。
沁冷的空氣裏人群失去耐心。
這個紅燈的確是太久了。
好不容易等到燈色轉換,她攏緊了風衣領子往前趕。
下午去見了個老同學。
曾經一起寫生一起翹體育課。
各色派對和假期遊學都留下美好回憶。
算是相當不壞的交情。
她的朋友本來就少,難得遇到有緣人,恨不能把心都掏出來。
即便畢業各奔東西,她也實在舍不下。
明信片和生日禮物都沒有忘記過。
如此單方麵地照料這段友情許久,終於走到無路可走的地步。
未曾想隔了近一年沒聯係,她卻主動寫來郵件要求見麵。
讓連鬆雨頗受寵若驚。
買了小禮物興衝衝地趕過去。
也不知是意料之中還是意料之外。
兩人坐在一起,除了寒暄就果真再沒什麼多餘的話可說。
所幸是在火鍋店裏,升騰的蒸汽多少阻隔了那股無言以對的失落。
原以為幾杯啤酒下肚多少能活躍氛圍敘敘舊。
人家竟突然提起借錢的事來。
她在滾沸的火鍋前正襟危坐聽老同學哭訴近年的心酸掙紮史。
斷斷續續聽了會,她摸清關鍵詞。
迷上賭博的公子哥丈夫幾乎敗光老底子,自己娘家的餐飲生意境況也夠嗆。
適逢在財經雜誌上看到連氏基建新任董事局主席連修然的采訪靚照。
這才想起人傻錢多的她來。
難堪,有一點點。
更多的是無奈。
畢竟這年頭沒點利用價值,再鐵的關係都得散夥。
老同學要的數目不算天文數字。
至少她咬咬牙還能調動地過來。
問題是要不要借。
正努力思考著。
對方卻在看到她麵露難色之時,很快冷了臉。
好像吃一頓飯都是浪費時間。
隻能不歡而散。
走出火鍋店後她依舊饑腸轆轆的,除了幾口生菜魚丸子就沒動筷子。
一肚子氣憋得難受。
而唐嘉輝的電話就是這個時候來的。
電波裏的呼呼風聲混著他抑揚頓挫的興奮語調。
聽著特別安慰。
隨著人潮走過斑馬線,便瞧見他一邊搓手一邊迎了上來。
他好像是凍壞了。
衣服穿的少,還堅持要在外麵站樁。
更糟的是,見麵不過才幾分鍾,潮濕的小雨瞬間轉成大雨。
豆大的水點挾千鈞之勢砸下來。
遮都來不及。
這竟是第二次了。
上回相見,同樣是一個無處可躲的暴雨天。
真是難得的緣分。
她在浩瀚的雨勢裏失笑地抬起頭,突然就撞進他的眼底。
唐嘉輝眼珠子死盯著她。
轉也不轉。
眼看氣氛越來越觸動情腸。
他總算艱難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水。
算是給自己造個台階下。
四目相對那一刻,他蠻有衝動拉起她的手在雨裏來個撒歡小跑。
但他也曉得不能再這麼明目張膽地犯傻了。
要是再被她甩開,他一張老臉要往哪擱。
深思熟慮之後,唐公子一巴掌拍上她的背。
是個老少皆宜的動作。
一點都不曖昧。
“走吧。”
“去看看咱們的工作室。”
“不喜歡你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