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倒在病房沙發裏的唐嘉輝,原是想閉目養神的。

為了能趕上在三點半開車送連鬆雨去約會,他認為還是不要疲勞駕駛比較好。

奈何終究沒能抵過幾乎一宿沒睡的折騰。

唐嘉輝差不多立刻就奔著不省人事的節奏去了。

緊緊裹著她的那條駝色披肩躺了一會,覺得還是太冷。

半夢半醒之間,又去撈了連修然今晨留在醫院的黑色西裝外套蓋在身上。

美美地蜷起長腿側臥。

唐嘉輝一秒跌入黑甜的夢鄉。

然而這一睡就是天昏地暗,飛沙走石。

明明千真萬確地在手機上定好了鬧鈴。

不料眼睛一閉再一睜,天色都沉下來了。

幽靜的房間裏除了仍在昏睡的宮明熙之外,還有個正伏在桌上寫字條的人影。

唐嘉輝半張臉沒入西裝外套的邊緣。

眨著惺忪的睡眼看那邊已經把筆帽扣起來的連鬆雨。

“......三點半了?”

他遲疑的中音讓她回轉身體。

“四點過一刻。”

“我得走了。“

連鬆雨把紙條捏在手裏,懷著歉意的微笑。

是他特別不喜歡的那種笑容。

“看你睡得好。”

“本來想給你留個字條的。”

唐嘉輝聞言一個鯉魚打挺就坐正了。

顧不得頭發四下亂翹,他睜圓了兩隻眼睛。

連帶聲音也拔高兩度。

“留什麼字條?”

“你怎的不叫醒我呢?!”

“我這就送你過去。“

被他的反應一激。

連鬆雨快步走到沙發旁邊。

豎起食指比在唇上示意他噤聲。

“不麻煩你。”

“我到路口打車。“

“很方便的。”

她拍拍他的肩。

比春風還暖的語氣搞得他不知所措起來。

“你在沙發上多睡一會再去酒吧做事。“

“外套和披肩我都留在這裏。“

“改天再跟你要。”

聽著沒有任何問題的好心好意。

在唐嘉輝這裏卻不怎麼管用了。

他見她作勢就要離開的樣子,下意識一把就扣住她的手腕。

“你。”

“你別走。”

唐嘉輝剛睡醒的神誌到這一秒才回到腦中。

結結巴巴地拒絕了人家的體貼後,他搬出紀律委員連修然來和她理論。

“我早晨跟他說好要送你去的。“

“天都快黑了。”

“你現在打車算什麼事?“

“別說他要不高興。”

“我還不放心呢。“

連鬆雨掙了一下手腕。

如預料之中那樣沒能掙開。

“我這麼大個人。”

“能出什麼事?”

她微微蹙眉。

“你給我少廢話。”

唐嘉輝粗魯地駁了她。

一雙眼睛在暗影裏發出的光,坦蕩蕩到日月可鑒。

“五分鍾。”

他的手沒鬆開。

而是拉著她站了起來。

“我去個衛生間。“

“然後我們就下樓。“

這就是最後通牒了。

連鬆雨一言不發地點頭。

她默默把剛才寫好的紙條球成團塞進短夾克口袋裏。

是她不自量力,居然妄想和他討價還價。

唐嘉輝的視線越過連鬆雨的肩,落在她身後不遠處的病床上。

他板著臉思來想去。

覺得差不多是跟那小子道別的時候了。

走到床邊,他彎下腰給宮明熙掖好被子。

對方的眼睫輕微動了一下。

算是在他的預料之中。

唐嘉輝雙臂撐在兩側。

低頭盯著他的臉。

宮明熙也漸漸睜開眼。

“我走了。”

“嗯。”

氣虛的小少爺輕聲應道。

臉上浮現隻有他才看得懂的憐憫。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