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實在不敢繼續往下想了。

不僅沒臉想,她也沒臉再喚人家一聲唐叔叔。

然而就在連鬆雨以為目前情勢已經不可能更糟糕的時候,活潑熱烈的會長唐敏德又出幺蛾子了。

那一刻都停不下來的架勢毫無疑問全部真傳給了唐嘉輝。

DNA都用不著鑒定,必然是他的兒子跑不了。

桌上一隻石材製作的綠色葫蘆形筆筒,是她旅遊時在偏遠小鎮子的批發市場裏買的。

義烏原裝正品,價格公道還不偷工減料。

或許正因為沒有插著筆,這玩意在太陽光的照射下乍一看還真有那麼點遺世獨立的美感。

藝術細胞濃厚的唐敏德幾乎是一見如故。

“哎?”

“你看這個葫蘆。”

說時遲那時快,攔都攔不住。

眼瞅著唐會長拾起那隻無辜的筆筒,連鬆雨十萬火急地看向他身旁好整以暇站著的助理顏詠哲。

長相清雋的顏助理嘴角微微抽動,是屋裏為數不多的明白人。

他垂在身側的右手朝下壓了壓。

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說傻話。

“雕得真是惟妙惟肖......”

“你這個手藝我很鍾意啊。”

連鬆雨淡然地把雙手背在身後,已經完全放棄掙紮。

十五歲就出來混的唐會長比起紙老虎唐嘉輝來,絕對不能同日而語。

就在眼下,需要她死扛炸藥包的關鍵時刻鐵蹄錚錚地到來了。

“謝謝您的誇獎!”

話音剛落,她明顯看到顏詠哲僵硬的肩膀垮了下去。

要她在一屋子手下麵前拆會長的台,那是斷斷辦不到的。

既然他說是她雕的,那就一定是她雕的了。

顏詠哲表情複雜地歪了歪頭,好像是在活動脖子。

她看出來這位年輕人有點忍不住氣了。

情急之下,連鬆雨突然出手把那隻葫蘆搶了回來。

抱在懷裏喘著氣,目光來回在兩個男人臉上跳來跳去。

“唐叔叔,你今天來有事找我?”

她的動作迅猛而堅決,把唐敏德沉醉其中的思緒也打斷了。

表情一時有些惆悵。

他清了清喉嚨,再猛地拍了一下手。

“的確有事想谘詢你。”

“是這樣的......”

“不知你有沒有興趣接一個委托?”

此話可大可小。

一向隻坑連修然的落魄藝術家突然意識到,漫天開價的機會好像就展開在她麵前了。

為了搞清楚事態究竟是紅是白,她將視線悄悄地移到年輕的助理臉上。

顏詠哲神情嚴肅,不動聲色地以最小的幅度對她點頭,意思再明白沒有。

“有。”

“我有興趣。”

她客客氣氣地朝唐敏德頷首。

麵露怡人的燦笑。

這個沒什麼懸念的回答讓唐會長很是滿意。

“好的。”

“那我想委托你給我做一個半身像。”

唐敏德說完,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

似乎還意猶未盡。

“不過不是那種寫實風格的喲。”

他認真地看著她。

“你曉得吧,我這個人其實比較喜歡抽象的。”

會長相當費勁地繼續思索,快要把下巴磨破了。

“我記得亨利......亨利......”

書到用時方恨少,前幾日剛把名字記下來,今天就全忘了。

唐敏德忽然目露凶光地瞪了一眼站得筆挺的顏詠哲。

“亨利摩爾。”

顏助理四平八穩地以報幕員的口吻把會長的思路補完整。

“唐先生很欣賞亨利摩爾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