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修然的手微微有些抖。
不僅僅是因為餓,還因為那心潮澎湃的感動。
思來想去,世上除了她,還有誰能做出這麼難看的蛋糕。
光看這閃耀褚褐色光澤的奶油,他幾乎都能看到她手忙腳亂在廚房起舞的身影了。
“不用忙。”
“我不吃掛麵了。”
作死的連修然扯開領帶,偏過頭對女傭交代。
小心翼翼地把蛋糕從冰箱裏取出來,他挽起襯衫袖子正兒八經把它請到盤子裏裝好。
落座於餐桌前,連修然輕輕地把最上層的奶油撇掉。
倒不是他不領情,而是那東西看起來實在太詭異了。
他認為直接吃糕體比較安全。
蛋糕送入口中的刹那,連修然聽到口腔裏傳來了一陣脆生生的碎骨聲。
旁的不說,反正有兩樣東西,他確定自己品出來了。
一個是口感鏗鏘有力的核桃仁,另一個是不知為何會混雜其中的碎雞蛋殼。
他耐著性子再多咀嚼了兩下,睫毛在鏡片後慌亂地撲棱著。
究竟是咽還是吐,他一時沒了主意。
左手的食指一下又一下地敲擊桌麵,連修然試圖調整自己幾近癲狂的味覺。
此時此刻,他是在回味她的味道,但心情又極其複雜。
眼睫低斂,捂著嘴的大少爺把眼鏡摘下來置於手邊。
他原以為這次出差談的合同就已經足夠艱難。
卻沒想過一山更比一山高。
置身於進退兩難的境地,鼻尖冒出汗來的連修然把手指都快敲破了。
忍耐著滿嘴甜膩繽紛的渣子味,他突然想到,有這一技之長傍身的她,在國外的生活一定相當不容易。
舍不得把她的愛心倒掉,但他也舍不得折磨自己。
一雙劍眉漸漸蹙起,他決定再給這東西一次機會。
狠狠地挖了一大勺,連修然懷著自絕於人民的心情咬住調羹。
許是他命不該絕,樓梯上竟突然響起了急速而強烈的腳步聲。
裹著睡袍的連鬆雨一邊整理頭發一邊往下走,在看到沙發背上搭著的西裝後,她瞬間瞪大了眼睛。
不得了,他居然已經回來了嗎。
單手一秒變雙手,連鬆雨開始急切地左右手交替捯飭自己的儀容。
踩著羊毛拖鞋,她飄飄然地挪進了明顯有動靜的餐廳。
光線明媚的餐桌旁,坐著她那盡管旅途勞頓傷筋動骨卻依然英俊又精神的情人。
而他的麵前,有一張半開的早報和一碟黑乎乎的小食。
她定睛一看,背後躥騰起奔流的冷汗。
“你......你怎麼吃上這個了?”
他錯愕地看著她,毅然決然地把口中的漿糊咽下去。
“在冰箱裏放著......”
“我看好像做的還可以,就拿來吃了。”
“有什麼問題嗎?”
連修然把調羹放下,語氣輕柔和善。
“沒問題......”
“你覺得......好吃嗎?”
連鬆雨言辭閃爍地拉開椅子在他對麵坐下。
已然絕望的小弟溫柔如水地看著她。
“挺不錯的。”
“你下次把核桃仁切得再碎一些就更好了。”
他將手伸過來,掌心向上攤開,那個笑意若隱若現的表情讓她難以抗拒。
氣氛太溫馨,連鬆雨忽然覺得此刻說什麼都是多餘了。
唐家的狗都不碰的東西,這位向來挑剔的小爺吃得可歡了。
她看了看盤中所剩無幾的蛋糕,默默地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