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條健壯的胳膊以相當慢的動作,在床下的一片狼藉裏摸索著。

修長手指所到之處,摸到的是帶一點潮意的蕾絲衣料,球成一團,稀稀拉拉像是破布條。他兩指夾著它們,嫌棄地甩到遠處,不死心的榮立誠又繼續摸,他想找的分明是手機,但他卻在神思恍惚中抓住了兩隻高跟鞋的鞋跟。長短和粗細都不一樣,他閉著眼睛感受了一下,終於意識到那雙鞋竟然還不是一個款式的。

冒火的喉嚨快要開裂,吞咽的時候生生把榮立誠給疼精神了。他的嗓子每況愈下,自然全是酒精的錯。可是如果要糾結罪惡的源頭,他不免又想起那個姓連的賤人來了。

“嗯......你幹嘛呢,我好冷呀......”

“閉嘴!”

榮立誠沒好氣地對著那拱來拱去的物體拍了一巴掌。而這一巴掌,一下子激起了兩個人的嬌叱。這倒是真把他嚇著了,榮立誠僵硬地慢慢回過頭去,他很迷惑地眯著桃花眼,掀開被單往裏看。

大變活人的驚喜,真是百看不厭。

他口中念念有詞,成功數出來四條腿,如此說來,果真是兩個人沒錯了。

其中一個腿上青一塊紫一塊,那身束縛的行頭還沒脫。榮立誠眨眨眼,他認出那必須是自己的手法,他對這些傷痕再熟悉不過了,隻要他徹底放下心中的魔障,然後把杜維備好的藥倒進馬桶裏衝掉,他就可以在單人床,雙人床甚至是圓床上扮一回暴君。

榮立誠懊惱地捶著腦殼,他現在處於一片空白的狀態,一時竟是啥都想不起來了。

但他好歹也是見過世麵的男人,麵對窩在身旁的兩位陌生床伴,他旋即轉回身,伸著腰去床下那攤花花綠綠的破爛堆裏翻自己的西褲。隻要錢夾在手,他出竅的魂魄便又再度回到體內。

每逢去夜店,榮立誠隨身攜帶大量現金的好習慣,總能讓他在千鈞一發之際從同齡人裏脫穎而出。在這方麵,他是很舊式的,像個語重心長的老大爺,一視同仁,童叟無欺,不因罩杯的大小就厚此薄彼。

“穿上衣服,趕緊滾出去。”

榮立誠啞到不可聞的嗓音讓他自己都嫌棄,一人摔上一疊辛苦錢,他勒令她們立刻馬上收拾好東西就地消失。

送走了客人,榮立誠又倒回大床裏,他摸摸上半身,光的。咬著牙再去摸下半身,依然是光的。

他痛苦地撈過枕頭,捂住了臉。

他的腦子是很忠誠的,知道主人正在極度不適之中,立刻啟動了選擇性失憶的機製。榮立誠記不太清楚細節,他至多隻能回憶起一點零星的香灩畫麵來。

從單挑的男女混合雙打演變成多人戰,如蛇纏,如潮湧。他捧著對方的臉把人擠到牆上,解不開她設計繁複的緞帶蕾絲上衣,他情急之下,一低頭,咬住衣料邊緣,白牙和左手共同協作,嘶啦一聲就扯開了。

他狂躁的本能占據上風,咬著那散發陌生香水味的頸子,在交錯的靡靡呼吸裏幾乎把牆給頂穿。

榮立誠更加用力地往下壓著枕頭,不能再想下去了,他快要窒息了。

然而,他心中的正義天使正專心地捧著肮髒靈魂對聖父告解,一個很輕的咳嗽聲突然就從半掩的移門後麵傳了過來。深沉,低澀,咳完還清了兩下喉嚨。

那副好嗓子,絕對不是什麼柔軟的妹子,而是百分百剛直的爺們。

榮立誠緊張地扔開枕頭,向後捋了兩下頭發,嘩地掀開被單,顧不得自己人猿泰山似的扮相,就光腳朝套房的客廳走去。

厚重的窗簾漏出一條縫隙,纖細微光透過來,投在沙發裏橫陳的男體上。在認出對方所為何人時,榮立誠懸著的心才終於放下來了。可能是因為看到後援小隊長的安心,他支離破碎的回憶悠悠浮出了水麵。

榮立誠想起來,昨晚,他的確是和杜維到那著名的地下俱樂部獵豔去了。地上一層放清新爵士樂,地下一層放濃墨重彩的電子幻樂。生客左邊走,熟客右邊請。沉重暗門打開的瞬間,點亮了榮立誠那陰暗如死灰的俊臉。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連修然和唐嘉輝在意大利猛嘚瑟的協作項目,刺激到了榮立誠的骨子裏,他被杜維悉心料理一段時日後,精神病有了逐步好轉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