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的茶樓,人影錯落。街上傳來了三聲吆喝。
在喧鬧的人群之中,隻見一闊耳圓臉,肚大無脖之人,立於茶樓門口,周邊簇擁著好多看熱鬧的路人。
那無脖之人手中牽著一條細鎖鏈,鎖鏈另一端,鎖著一隻毛臉兒雷公嘴,遍身火紅毛發的猴兒。
無脖之人對著人群略一拱手,臉上帶著自得,朗聲道:“我這猴兒,走過南,闖過北,津門海河下過水。扛過槍,打過仗,京城天橋戧過行!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玩得了色子耍得了麻將,鬥得過麻匪打得了流氓,捉得了促織——”
拖了個長音,無脖之人一甩手中鎖鏈,大喝一聲:
“上得了房梁!”
隨著無脖之人一聲吼,紅毛猴兒咧咧嘴,雙腿一蹬,原地來了個空翻,一雙前爪做拱手狀,對著圍觀人群連連作揖。
人群爆發出一陣哄笑——此地少山無林,飛隼野狼不算罕見,可這猴兒,倒真算是個新鮮玩意兒。
見著觀眾高興,無脖之人也跟著興奮起來,變戲法似的,不知從哪兒掏出來一個自行車輪大的鋼圈,晃了幾晃,碩大的鋼圈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耍弄著鋼圈,無脖之人大喝一聲:“諸位且看!”
一邊說著,他拉個架勢,呈弓步站著,高舉鋼圈,喊了聲:“走你!”
手腕一抖,鋼圈立刻燃起了火焰!
“好!”
圍觀人群毫不吝惜的鼓掌叫好,這把式,倒還真有些意思。
將火圈高高拋起,無脖之人左手換右手,抓住火圈,對著猴兒徑直砸去,高喊一聲:“呔!”
那紅毛猴兒不知何時已經解開了脖子上的鎖鏈,麵對著迎麵砸來火圈,不閃不避,反倒翻了個筋鬥,迎火而上,不偏不倚的從火圈中心鑽了過去。
周圍又是一陣興高采烈的喝彩叫好聲。
無脖之人沒有停下,手裏的火圈來回顛倒旋轉,一次又一次的朝著猴兒砸去。
猴兒鉚足了力氣,一個又一個翻著筋鬥,身姿輕盈的一次次穿越火圈。
來回翻了十幾個筋鬥,無脖之人才停下手,麵帶微笑,伸手拋出一個小瓷碗兒。
猴兒機敏的高高躍起,伸手接住那小碗,走到人群麵前,“吱吱”叫著討彩頭。
看這猴兒的有趣模樣,圍觀的看官們哄笑著,倒也毫不吝惜,小張的毛票一張張丟進碗裏。
有人故意逗耍這猴子,將一枚袁大頭徑直砸在了猴兒頭上。
猴兒吃痛,咧著嘴,卻也不惱,隻是彎腰撿起那枚銀元,跟真人一般吹了口氣,放到耳邊聽響,模樣滑稽好笑。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零錢丟得更踴躍了。
沒有一個人注意到,猴兒紅色毛發之下滿是鞭抽棒打的傷痕,尾巴尖兒的毛被火燒焦了一縷,看起來狼狽得很。
那無脖之人見市場形勢一片大好,當機立斷,覺得再露一手。他舉起火圈,伸手一抹,竟是將翻滾的火焰直接熄滅。吹了個口哨,無脖之人將鋼圈丟在地上,那鋼圈也沒有跌倒在地,反倒是立在地上,不住的原地轉圈兒。
聽到了主人的吆喝,猴兒“吱吱”叫著,放下裝錢的碗,縱身蹦到了鋼圈上。不同於人類,它雙腳靈活的腳趾攥住鋼圈,蹬獨輪車似的,踩著鋼圈四處亂竄了起來。
“好!!!!”
又是一陣叫好聲。圍觀的人們被這隻猴兒逗得前仰後合,大笑不止,當即扔了更多的賞錢出來。
猴兒不慌不忙,接住主人扔來的第二個碗,踩著鋼圈四處轉悠,接過客人們扔來的賞錢。
“承蒙各位爺關照!多謝!多謝!”無脖之人樂得合不攏嘴,不住的拱手作揖。
猴兒踩著鋼圈接著錢,嘴裏“吱吱”亂叫,似乎和主人一樣,也在對著客人們道謝。
人群中洋溢著歡快的氣氛。
隻是在密密麻麻的人群裏,有兩個年輕男人不同。
“這有什麼意思?”一個年輕人解釋魁梧,麵色黝黑,眼中帶著點兒刀口上討生活的煞氣,一臉不鬱。
在他身邊,一個穿長衫,戴眼睛的白淨年輕人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不滿地道:“莫要多言。”
“本來就是!”壯漢一臉的義憤填膺,一身匪氣中竟稀奇地透出一絲正氣:“你不覺的這猴兒可憐嗎?”
戴眼鏡的年輕人連連搖頭:“關咱們何事。走吧,還有事情要做。”
“我偏不走!這廝學了一身技藝,不去抗日救亡,反倒來咱的地盤兒上雜耍騙錢!我可看不慣那猴兒被他欺辱!”壯漢啐了一口,作勢要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