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永遠都是最好的兄弟。”他們一起拉鉤,約好來日再相見。
火車鳴笛的時候,幾個孩子忍不住哭了起來。
他趴在火車的窗口,向他們用力揮手的時候,依稀看到,三個男孩眼裏都閃著淚光,他希望美好的時光永遠停留在這一刻。火車開動了,三兄弟漸漸退後到他再也看不清的地方。
沒想到,若幹年之後,自己竟然與唐煜在火車上重逢了。
“我上個星期提前畢業回國了。一到家,爸爸就讓我跟幾個同事去鵬城做新股發行,這是我們公司承銷的。昨天是上市第一天,價格還不錯。”唐煜開心地說。
袁得魚心想,昨天在深市發行最熱的新股當屬萬隆農業了,原來是泰達證券做的,一看就是大手筆。他知道,泰達證券這幾年經紀業務越做越大,投行業務也風生水起。
“怎麼沒見到你同事啊?”袁得魚看了一下,四周的人看起來跟唐煜都不是一個氣場。
“他們還在做收尾工作,請一些大客戶吃飯。老爸說,今天晚上找我有更重要的事情,沒想到,鵬城到佑海的機票那麼緊張,我就坐火車回來了。”
“可能是幾個大客戶買斷了吧。”袁得魚想了想說。
“小子,我昨天聽一個大客戶也這麼說。原來你是圈內人呢,現在在哪個金融機構?”
“我幹嗎非得在金融機構才知道這些啊?我現在是送外賣的,厲害吧?搞物流了。”
唐煜大笑起來:“敢情還是你最厲害!”
袁得魚仔細地打量了唐煜一番——如今的唐煜,西裝革履,頭發也是被發蠟伺候得紋絲不亂,臉龐清秀,長相不俗。
而袁得魚穿著從地攤上淘來的格子襯衫,牛仔褲也是鬆鬆垮垮,褲腿上有兩個明顯不是裝飾的洞,褲子屁股那裏也被磨薄了,屁股蛋子仿佛隨時都會露出來。
不過,袁得魚感到萬分好奇的是,唐煜難道不知道袁家的變故嗎?居然還問他怎麼不是在佑海。看著唐煜一臉熱情的樣子,也像是完全不知道當年“5·29事件”中泰達證券與海元證券的恩怨到了哪般田地。
唐煜饒有興致地與他交流最新的業務心得,袁得魚覺得好笑,這些對他來說,完全不是什麼新鮮玩意兒:“不回來不知道,一回來嚇一跳。你知道目前中國證券市場有多少門派嗎?我最近才知道。一派來自南島,是很厲害的遊資,以南島證券為發源地,他們聲勢淩厲,行動敏捷,就像少林派;還有一派來自雲瀾,他們那裏有個很大的地下錢莊,很多重組、交易都在那裏謀劃,就像峨眉派;還有一派來自米鄉,這部分資金來無影去無蹤,就像昆侖派;另有一處是北方的,北方人砸錢生猛,以政策見長,堪稱名門正派,就像武當;還有就是佑海,以三大券商為首,以國庫券積累原始資金,靠佑海本地股發跡,但發展更接近華山派……”
“你呢?難道是帝北的名門正派?”袁得魚揶揄道。
唐煜自顧自地說道:“得魚,我曾做過一個統計,絕大部分股票要實現50%的漲幅至少需要等待一年;而下跌50%,10天時間都用不了。這也就意味著,輸麵與贏麵對很多人而言,本身就是一件不對等的事。但是我發現,對於一些特殊的大戶而言,他們的機會正好相反,實現50%漲幅,隻需要等待10天;而逃頂對他們來說,從容得好比要把時間拉長至一年。”
“你說的是我嗎?”袁得魚哈哈一笑。
“別開玩笑了,我說的是那些大戶室的高手。”唐煜稍微停頓了一會兒,繼續說道,“我嘛,打算向這些高手好好學習。”
“不用向別人學習啦,你爸爸就有你學的了。”袁得魚有點兒酸酸地說。他知道,唐子風這幾年,除了在公司業務上突飛猛進之外,暗勢力也做得越來越強大。
“也對。話說回來,我還沒見老爸幾麵呢。”唐煜仿佛想起來什麼似的,“對了,我在美國的時候,聽說了你爸爸過世的消息,真的很抱歉,沒能參加你爸爸的葬禮。我爸爸還一直對我們說,要好好幫助你。”
袁得魚心想,唐子風真是“貓哭耗子假慈悲”。原來這小子對“5·29事件”並非一無所知,難道就不知道他爸爸在“5·29事件”中做了什麼惡劣之事嗎?
“我後來就到姑媽家去了。今天,也算是頭一次回佑海。”袁得魚說道。
“原來這樣,那你工作找好了嗎?”唐煜問道。
袁得魚搖搖頭:“我這次回來,是幫我姑媽辦個事,還沒想過工作的事。”
“既然你來了,就不要回去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在佑海的工作,就包給我好啦。”唐煜十分熱情,拍著胸脯擔保道。
袁得魚很喜歡唐煜這個樣子:“小子很爽快嘛,小時候沒白跟你折騰。”
“老弟,其實我也是有點兒私心的。當年人人都說你有炒股天賦,可你倒好,剛才居然跟我說你在送外賣,這也太對不起我這個對手了。你記得嗎?我們小時候可是最投緣的,我現在從證券市場最先進的國家學了真功夫,還擔心回來之後,國內無人能出我右呢,正想培養個對手,練練手,不然多寂寞啊。”唐煜有些靠譜地說,“我想,以你的潛力,應該可以讓我們泰達證券更加強大。我到時候問問,給你找個適合你的職務。”
袁得魚覺得唐煜的老毛病還是沒改,依舊習慣性地自我感覺良好,他以為自己是古龍小說裏的武林高手嗎?
唐煜繼續興奮地說道:“我去曼哈頓金融公司實習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帝國大廈頂樓,俯瞰整條華爾街,想象這裏最初的模樣——一條簡單的小路,很多建築都隻是兩層高的小樓房,如今卻發展到這般繁華。華爾街的東段一直延伸到東河,可以看到伊利運河。正是19世紀早期伊利運河的修建,才讓紐約一下子奠定了航運樞紐的地位,也一下子成為美國經濟中心,他們說它是‘舔食美國商業和金融蛋糕上奶油的舌頭’。我正看得發呆的時候,跑過來兩個年輕人,他們熱情地說‘我們一起去交易吧’!當時我就想到了你,我想,如果你在美國就好了,我也會拍著你的肩膀說‘我們一起去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