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盼,江盼……”
混亂嘈雜的聲音由遠及近,江盼艱難的動了動手指,感覺掌心發麻僵硬,眼皮也沉重的像是刷了幾層膠,掙紮幾次都掀不開。
“好了,醒了。”一個沉著冷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低沉的聲線撩過耳膜,讓人心尖尖仿佛都跟著顫了一顫。
緊接著,她猛地睜開眼睛。強烈的陽光瞬間湧入瞳孔,伴隨著無數閃耀的圓點方片和線條。
江盼趕緊閉了閉眼,再次睜開的時候,她看到了身邊圍著的一圈人。
一圈陌生人,包括那個緊緊握著自己的手看起來格外擔憂的姑娘。
她難道不應該在遊輪上麼?從碼頭一直開到公海的豪華遊輪,滿目衣香雲鬢、紙醉金迷,可是這裏——
江盼嗓子幹澀,她咽了口口水,視線穿過人群,發現自己正躺在人行道上髒兮兮的地麵上,旁邊就是人工綠化帶,眼尖的話還能在稀疏的草叢裏看到一坨狗粑粑……
“這是哪兒——”江盼開口,聲音顫抖發虛,然而一說話,她才發現更加恐怖的問題。
這不是她的聲音。
那個略微低啞成熟的女聲,此時竟然變的柔弱綿軟,連聲線都似乎細了幾個號。
“江盼,你中暑啦,現在還好麼。”那個姑娘一臉焦急的看著她,遞過來一小支藿香正氣水,“快,把這個喝了吧。”
江盼,這是她的名字。
她緊閉了下眼,努力忽略大腦的眩暈,思路漸漸清晰起來。她從來沒有中過暑,腦海中最後的記憶是她站在遊輪最前方,迎著海風喝下杯子裏的最後一口香檳,身上晚禮服的絲滑觸感似乎還緊貼在身上,然後——
江盼突然渾身一顫,再次睜開的眼裏盛滿了不可思議,然後的事情她想起來了,伴隨著猛烈的撞擊和晃動,她手裏的香檳杯從幾十米高的遊輪上落入海中,緊接著,她的後背撞上圍欄,劇烈的疼痛伴隨著身體傾斜,最後的最後,失重的慌亂席卷而來,視線裏是桅杆上逐漸遠去的燈火和滿天璀璨閃爍的星河。
遊輪觸礁失事,無論她是否獲救,都不該出現在這個地方。
那此時此刻,她是誰,江盼又是誰?
她艱難的抬手放在眼前,瘦削的五指,皮膚略微偏黑,指甲修剪的平齊,毫無色彩,甚至泛著蒼白。這不是她的手,江盼百分之百肯定,這具身體不屬於她。
借屍還魂還是靈魂穿越,江盼腦海裏閃過一連串匪夷所思的假設。
“哈,同學你是熱傻了麼。”一聲戲謔不合時宜的響起。
江盼扭頭看過去,說話的那個人穿著簡單的t恤短褲,卻看起來跟周圍路過的大叔大哥大媽大姐格格不入。
除卻明顯年輕英俊的五官,他隻是彎腰站著,就仿佛渾身散發著淡淡的光輝,那是江盼熟悉的,用良好的家室和豐厚的家產堆砌起來的,有錢人的光輝。
那樣的才俊多金幾乎遮掩不住,江盼餘光看到那個她的“同學”看過去的目光帶著難以掩飾的愛慕和羞澀。
可是她此時完全無心探究這些,眼下最大的問題是,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江盼撐著身子站起來,身後熱心的圍觀群眾紛紛伸手攙扶,好像一不小心她就會癱倒在地。
頭疼欲裂,她抬手按了按太陽穴,接過同學遞來的藿香正氣液,“謝謝。”語氣因為聲音的陌生而顯得生澀尷尬。
甜而清涼的液體順著喉嚨而下,惹得她舌根發顫,臉側忍不住起了一串雞皮疙瘩,但隨後大腦卻清醒了不少,頭痛似乎也有所緩解。
大約是她的臉色明顯好轉,圍觀群眾漸漸散去,走的時候不忘叮囑她注意休息,多喝水。唯一不明真相的江盼隻得幹笑著點點頭,跟同學一起說著謝謝。
“這麼大熱天,高溫補貼都比你賺的多了。”有錢人誇張的在臉邊扇了扇風,不識愁滋味的說,“傳單呢,都給我吧,就算今天的任務完成了。”
他說著伸手抖了抖,手指修長,那是一隻養尊處優的手,指甲圓長透著淡粉色,修剪的圓滑細致。
聽了他的話,江盼這才注意到,同學的懷裏抱著一摞印刷粗劣的傳單,印著某某培訓學校,七天包過什麼的虛假宣傳。
“這,這樣好麼。”同學羞澀的說,扭頭看向江盼,臉上帶著兩團緋紅。
竟然已經害羞上了,江盼感覺自己內心的小人有些瞠目結舌,如果不是還沒搞清楚自己的身份狀況,她簡直要扶額歎息了。收回目光,江盼點點頭說,“那謝謝了。”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又不是她非要把傳單塞給他,早下班沒有什麼不好的。
同學臉上紅暈更深,伸手將厚厚的一摞傳單放到他手上,結結巴巴的說:“太謝謝了,那個,”她看了眼江盼,“還有藿香正氣液的錢——”
拿著小玻璃瓶的江盼意識到,原來她剛剛喝的這一小支也是對方買的。
“不用了。”修長白皙的手指在傳單上隨意點了兩下,那人抬頭眯眼瞥了下太陽,“別給我錢,麻煩,你倆趕緊回學校吧,小心再中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