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盼夾了片青菜,低頭吃的時候感覺薑呈的目光遊離到自己臉上,她扭頭看過去,卻發現對方隻是托著下巴看著桌子對麵的人,並沒有分給她一絲眼神。
是錯覺麼?江盼轉了轉眼珠,索性放下筷子,目光放到麵前的盤子上,餘光剛好能看見薑呈的動作。
果然過了不過一分鍾,明明在認真聽對麵人講話的薑呈,視線卻慢慢的放到江盼身上,狀似無意的打量著。這一次,江盼絲毫沒有猶豫,立刻斜眼看過去。
四目相對,江盼眉毛一斜,一副“喲,抓包咯”的表情,薑呈眼神裏則有一閃而過的遊移,好像想要趕緊扭頭,卻又覺得這樣做太lw,眼珠晃了一下,依舊牢牢的鎖住江盼。
那瞬間的動搖仿佛是江盼的錯覺,她隻是眨了下眼睛,再看的時候對方又掛出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衝她抬抬下巴,說:“不好好吃飯,看我幹什麼。”
分明是賊喊捉賊,江盼才不吃這一套,不甘示弱道:“那薑少為什麼看我?”
包間裏的燈光很亮,薑呈稍高些,江盼的視線隻有微微上挑才能看清他,可偏生有一道光從他身後打過來,照的他側影微暗,隻有那雙眼睛格外明亮。
“因為你好看啊。”他毫不含糊的說。
絲毫沒有爭辯誰先看誰的問題。
就是因為“你好看”啊。
他的聲音很輕,也很清晰,那聲音仿佛隔絕出一道屏障,讓兩人周圍瞬間安靜,隻有最後一個字晃晃悠悠的在靜謐裏劃出一道細紋。
江盼突然啞然,對方的眼神實在是太認真,認真的讓她幾乎信以為真。
但那也隻是幾乎而已,觥籌交錯的聲音在身邊響起,清脆的酒杯相碰聲將她從這虛幻的靜謐中抽離,她抬手端起酒杯,輕輕碰了下薑呈放在桌上的杯子,大大方方道:“那要謝謝薑少誇獎了。”
她舉杯,手腕一揚,毫不扭捏,半杯酒直接下肚。
薑呈看著她脖子一揚,脖頸前的骨頭滑了一下,動作有幾分瀟灑。
他嘴角不自覺的上揚幾度,白玉一般養尊處優的手慢悠悠的伸向自己的酒杯,舉在唇邊淺淺抿了一口,視線一直沒有離開江盼。
他看到她嘴唇上殘留的一絲深紅色殘酒,下一秒就被米分色的舌尖舔去,留下一下片濕潤的痕跡。薑呈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有仔細觀察過女孩子的嘴唇,所以才會覺得眼前的這兩片格外好看,形狀顏色都完美的剛好符合他的審美。
那兩片嘴唇輕輕開合,說話的聲音也軟綿細柔,和那人麵上的強勢截然不同,“薑少這麼不給麵子,喝了有一滴麼?”
明明那麼美,說出來的話卻不可愛。
薑呈用鼻音哼笑了一聲,還沒放下的酒杯再次端起來,頭一仰,一口悶下,酸澀的單寧味道在舌頭上蔓延開,他閉眼讓喉嚨戰栗了一瞬,才再度睜開眼睛,酒杯倒扣一下,衝江盼說:“這樣滿意了麼?”
江盼竟然不客氣的點了點頭,回身對服務員說:“給薑少滿上。”手指一點,纖細的手臂明晃晃的晾在薑呈麵前。
大家都在各自談笑,兩人這短暫的一交鋒並未引起別人的注意,薑呈放下酒杯衝江盼輕佻一笑,轉頭又去跟旁邊的人說話。
江盼也收回目光,重新拿起筷子,夾了塊燜的嫩豆腐,軟滑的口感和高湯的鮮美立刻衝淡了殘留的紅酒味道。
這次車展的負責人張經理也坐在這張桌子上,楊芮就坐在他身邊,兩人合作多次,楊芮的模特隊能壯大起來,每年車展上的好機會功不可沒。張經理側頭偏向楊芮,眼睛卻看著江盼,問道:“這姑娘看著麵生,你新招的?”
聲音不大不小,卻正好趕在大家都安靜下來的時候,正好讓一桌子人都聽見,視線立刻齊刷刷的轉向江盼。
江盼莫名其妙的成了視線的重心,隻好放下筷子,擺出一副微微笑的和善模樣。
楊芮飛了一眼看向江盼,遠遠的衝她笑了笑,說:“是,別看她經驗少,可是一點兒不怯場,這幾天可沒給你丟臉吧。”
負責人哈哈笑了兩聲,說:“什麼丟臉不丟臉的,楊芮你帶出來的人,那肯定是給我們增光添彩的,突然這麼謙虛我還不習慣呢。”
楊芮跟他胡扯了兩句,張經理又看向楊盼,說:“這都一起工作五天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江盼臉上一直噙著笑,那張經理說完話,楊芮也看過來,眼神往身邊示意了一下,算是提醒。
可就算她不提醒,江盼也知道該怎麼做,立刻端起酒杯起了身,禮貌道:“我叫江盼,謝謝張經理給我這麼個機會,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這種場合喝酒都不拘小節,根本不為品酒,管他紅白啤,一律倒滿。
索性杯子不大,端起來不費力,江盼說完那句話,也是毫不猶豫的一口幹掉,杯子裏隻殘存了點兒紅色的痕跡,一滴未剩。
美人敬酒,張經理自然不會推辭,端起杯子衝她晃了晃,也一氣喝下。
“張經理好酒量。”江盼奉承道,又待對方誇了她一句才坐下。
“今年多大了?”張經理又問。
“20。”江盼說,她雖然個子高,長相確實偏小,再加上一直在學校裏帶著,身上不由自主的多了幾分學生氣,屬於那種在學校裏與大家有些不同,可是到了社會上又比老油條們多了幾分青澀的過渡階段。
這樣半生不熟的狀態最是能吸引人,明明有些酸澀,可後味卻又有些甜,讓人見了就忍不住想嚐嚐。
不知道這個張經理是不是有點兒這樣的念頭,嘴上說著欣賞,又接連問了好幾個問題,兩人大老遠的隔著桌子和盆景,聲音都得大上幾個八度。
薑呈在旁邊看著有些不爽快,往椅背上一靠,就那麼跟江盼一起看著他,想看看他還能問出什麼問題。
楊芮也有些看不下去,敲敲桌子開玩笑似的說:“喂,有完沒完了,我看是不是得讓我讓個空,讓江盼過來坐了?”她瞥見江盼身邊的人,話裏沒停,緊接著道,“我倒是沒意見坐在帥哥身邊,就看薑少願不願意讓我陪著了。”
她從來都是膽大妄為,此時更是做出了拉開椅子就要走的舉動。
張經理原本沒注意,這時候才注意到薑呈的目光,頓時後背差點兒驚出了冷汗,自己果然色膽包天了,竟然忘了這姑娘是跟在薑呈身後進來的。
剛才吃飯的時候他見兩人並沒怎麼說話,就自以為是的放寬了心,可此時看著對麵那少爺的目光,他才後之後覺的意識到,自己的手伸的太長了,哪怕薑少不理她,也輪不到他來說話。
如果得罪了這位爺,那可是得罪了他背後的家族,隨便一動就足以讓他失去現在所有值得炫耀的東西。
一瞬間這位張經理腦海中轉過無數念頭,幸好他也不是新入職場的菜鳥,立刻伸手拉住楊芮的胳膊,說:“我錯了還不行麼姑奶奶,我可舍不得你。”他半真半假的說,油嘴滑舌的模樣,可躲過眾人看向楊芮的目光裏卻有幾分緊張。
楊芮自然看得清他的眼神,也陪著做戲,被他拉著坐回椅子,“這還差不多。”還耍寶似的衝薑呈擺擺手,誇張道,“那我不去陪你了啊薑少,別太傷心,這杯酒敬你,薑少你隨意。”
她說著也毫不含糊,一杯酒下肚,就像喝了一口水。
薑呈端起酒杯碰了碰玻璃轉盤,根本沒往嘴邊放。他不是不給楊芮麵子,而是不給張經理麵子,別人看不出來,牽扯在其中的四個人都門清。
江盼假裝不知道,夾了塊魚埋頭慢慢吃。
席間一直有人在講話,倒是從未冷場,正巧上了刺身拚盤,江盼見大家都在聊天,沒有人想著吃什麼,便連著夾了兩塊新西蘭小龍蝦刺身,爽嫩的口感在嘴裏,蝦肉滑溜溜水靈靈,輕輕一抿就仿佛能抿出鮮甜的汁水,什麼都無需加,或者來一點點檸檬醋,清爽的酸配上清甜,又是另一番體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