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上刻三生(1 / 3)

周盛的話在見到禦前侍衛時戛然而止,書房裏,安王的眼淚差點沒掉下來了,他擦了擦頭上的汗,對著自家兄長露出一個近乎諂媚的笑容。

趙栩皮笑肉不笑,“教坊?”

“哥……”安王眼巴巴地看著趙栩,求饒道:“這都是他們自作主張,我都好久沒過去了,你不信你可以讓人去查!”

正在這時,侍女沏好茶端了過來,趙栩垂下眸子,接過茶盞喝了一口,聲音有些圓潤了起來,“上次因為你的事情,母後打殺了十幾個宮人,你心裏就沒數嗎?什麼髒的臭的都往屋裏養,再有下次,我看你怎麼步周國公世子的後塵。”

安王的臉皺成一團,他哥記人隻記官職不記名,那周國公世子原先是跟他玩得好的一批紈絝裏帶頭的,前兩年買了個揚州來的瘦馬,染了一身的花柳,他捏著鼻子去看過一回,嚇得病了好幾個月。

趙栩見不得他這副蔫答答的樣子,雖然臉色還不好,語氣卻是緩了一些,“柳家的丫頭今年也該及笄了,趁著開春,早點把你的婚事給辦了,也管管你的性子。”

“哥!”安王不樂意,皺著眉頭說道:“我還想再玩兩年呢,跟我一樣大的人家,哪有那麼早娶妻的,何況那個柳霏瞧著就不是個好玩的,見著我,臉比母後還臭呢!”

趙栩冷哼道:“那是矜持,端莊,一說這話我倒想問問,柳家丫頭那樣的你都看不上,你是想要天上的仙女,還是雲中的鳳凰啊?你要是不姓趙,你瞧人家姑娘肯不肯看你一眼!”

這話落進耳朵裏都要長繭子了,安王實在受不住,嘀咕了一句:“她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她呢,說什麼京城兩大美人,還沒有楊懷玉養的那個戲子美,我看都是吹的……她爹要不是吏部尚書,我也不看她一眼。”

趙栩冷眼瞥自家弟弟一眼,“說這話之前,你自己照照鏡子,摸著良心說。”

安王委委屈屈看他哥一眼,其實他這話沒錯,有資格嫁進皇室的貴女本就不多,更何況是他這個和皇上一母同胞的親王,別說其他,三品以下的人家想進王府,都隻有做妾的份。攏共也就十幾來個人,柳家千金那個美人名聲,來得實在有點水。

隻是這話他沒敢說,他敢說一句,他哥能罵他十句,就是這麼憋著忍著,到趙栩離開時,都已經大中午了。

安王癱軟在椅子上,侍女小心地給他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周盛進來的時候,他眼皮都沒撩一下。

“王爺,老奴尋來的那個姑娘……”

安王有氣無力地擺擺手,“送回去,皇兄故意給我留的坑,我今兒幸了,明天他保準又來罵我。”

周盛張了張嘴,“王爺,人來都來了,就是看一看也好啊。”

安王搖頭,隻是他一貫憐香惜玉,想了想,又說道:“教坊那地方到底不幹淨,前幾天不是說少了個跳羽衣舞的嗎?補個缺吧,等這陣風過去再說。”

這下周盛也沒什麼可說的了,歎了一口氣,低頭應是,心裏暗暗可惜,那李家姑娘瞧著就是個有造化的,就是不知道這造化什麼時候能到了。

安王府占地麵積極大,緊鄰皇宮東南角,原本是出了王府,轉過東市,直入宮門,安王覺得麻煩,直接讓人在王府後院邊上開了個小門,太後疼愛兒子,默許了,趙栩自然沒什麼話說,而且他其實也覺得這樣挺方便的。

從小門回到皇宮,坐上禦輦,趙栩長出一口氣,養了個弟弟就像養個兒子,朝政都沒有管弟弟累,他覺得自己被折騰得老了十歲不止,明明去年才及冠,現在都像個老頭子了。

宋寧是原先跟著先皇的太監總管,趙栩還在當太子的時候,身邊就沒個貼心的內侍,登基之後也沒有換掉宋寧,而是讓他繼續在宮裏當值,宋寧四十來歲,好不容易爬上現在的位置,自然感恩戴德。

宋寧笑道:“王爺還小,不懂主子爺的良苦用心,等王爺大了,自然就會上進起來的。”

趙栩冷哼,“朕像他這麼大的時候,什麼差事沒辦過?上次,上次讓他去江南道查鹽政,就這麼點小事,回來跟朕說,啊,江南道太冷了,他手生凍瘡了,疼得受不了……江南道都嫌冷,那他還回來幹什麼?還知道說南邊天冷是陰冷,京城這邊是幹冷,他身子虛,受不住陰冷,嗬,什麼歪理他都懂,什麼正事他都不幹!”

宋寧擦了擦頭上的汗,臉上掛著笑,“主子爺……”

“算了算了,說他八百遍也沒用,”趙栩擺了擺手,有些意興闌珊地閉上雙眼,宋寧還沒鬆一口氣,就聽趙栩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問道:“母後昨天是說今天去持國寺燒香的?”

宋寧連忙道:“太後一早就去了,還帶著柳家的小姐呢。”

趙栩靠在禦輦的座椅上,閉著雙眼,配著那張清俊臉龐,整個人猶如一幅畫卷,然而他薄唇微啟,一下子打碎了安靜的畫卷,“下著雪還跑那麼遠,回來估計又要喊腿疼,禦醫上次都說了,讓她好好養著,就是不肯,還說宏文任性呢,宏文就是隨她的性子才那麼會折騰!貴太妃去了沒有?”

“沒去……”

趙栩冷哼道:“她倒是知道保重身體,偏你們家太後整天樂嗬嗬,充軍流放的都沒她能跑,一年到頭,她來來回回城裏城外,三千裏都有了。”

宋寧擦了擦一腦門的汗,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主動跟主子爺說半個字。

京城雪大,人都不大願意折騰,周盛尋了個管事嬤嬤,帶著秋兒去後院安置,自己領著妲己去了舞姬住的聽濤院。

原以為會在妲己臉上看到失望忐忑的神色,沒想到少女靜靜聽完,隻是對他彎了彎眸子,柔聲說道:“能離了教坊,已經很好了,王爺也一定是個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