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言進了長歡宮正殿,剛踏進去,就見一道人影飛快撲了來:“娘親!”
小孩兒把她抱了個滿懷。
沈妙言低頭見是念念,不由驚訝:“你怎麼在這裏?!”
君天瀾那個畜生,不會把念念交給徐思嬌撫養吧?
念念依戀地蹭了蹭她的裙子,仰頭道:“我聽宮裏的侍衛說,娘親被父皇扔到這裏來,所以也搬了過來,想陪伴娘親!”
哪裏是侍衛碎嘴說的,不過是他父皇直接把他扔過來的。
臨行前,父皇還撂了話,若是他保護不好娘親,就罰他倒吊在樹上。
沈妙言挑了挑眉頭,望向坐在上座的徐思嬌,隻見她發髻散亂,華貴的衣裙上還潑著一杯茶。
那裙擺都濕透了,正往地上滴水,隱隱可見還沾著許多碧綠茶葉。
而她的臉色都黑透了,正惡狠狠盯著自己。
沈妙言莞爾,上前朝徐思嬌微微福身:“既然小太子也在這裏,我自請前去照顧小太子,賢妃娘娘應當沒有異議吧?”
徐思嬌當然有異議!
然而念念已經板著小臉站了出來:“父皇常常誇讚徐賢妃是後宮中最賢惠之人,我娘親照顧我,想來你該不會有意見,對不對?”
徐思嬌咬牙,麵上卻隻能維持住笑意,嘴角抽搐的模樣,頗有幾分猙獰意味。
她緊緊攥住裙擺,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當然……沒有……”
“沒有就好。”念念牽起沈妙言的手,大大方方領著她出了正殿。
拐過朱廊,沈妙言聽見背後傳來徐思嬌摔東西和怒罵聲。
她好奇地望向念念:“你剛剛在殿裏對她做了什麼,她怎麼那麼狼狽?”
念念冷笑:“給她的一點小教訓罷了,算不得什麼。”
剛剛他在殿中坐著,徐思嬌聽說他過來了,大約是想討好他,因此提出想抱抱他,他假裝不懂事,伸手就把她發髻上的珠釵全給拔出來扔在了地上。
當時她麵色青白交加,卻偏要強忍著難堪,還想端茶給他喝。
他才不喝這個女人斟的茶,於是裝作手沒拿穩,一整杯熱茶,全潑到了她的裙子上。
妄圖拆散父皇與娘親的女人,在他眼裏,半點兒值得憐憫同情的價值都沒有。
入夜之後。
沈妙言哄著念念睡著了,才輕手輕腳地起身,披了件鬥篷,往殿外走去。
她曾在大周皇宮中住過很長一段時日,因此對這裏的宮道了若指掌。
她彎彎繞繞走了半個時辰,終於在一處湖泊前停下。
湖泊中央建著一座樓閣,正是她當年做他皇後時所居住的地方。
湖邊有小船,她自個兒站上去,拿長竹蒿一點水麵,小船兒立即往樓閣駛去。
劃到樓閣邊,她靈巧地跳到簷下,仰頭望了眼燈火通明、雕梁畫棟的建築,對守在門口的侍衛道:“我要進去。”
兩個侍衛都認得她,二話不說就恭敬地打開門,把她放了進去。
沈妙言踏進門檻,但見一整座七層樓閣,俱是珠光寶氣,滿室生輝。
無數古董字畫、金銀珠寶堆積在這裏,皆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寶貝。
這些都是魏思城與張晚梨從魏國東渡而來時,順帶搬來的魏國國庫。
君天瀾並未占有她的東西,反而把這些物品全部好好鎖在這裏,派專人把守,不許外人進來或者挪用。
她徑直上了樓,東翻西找到的,總算是找到了存放藥材的地方。
滿滿一個大房間,堆滿了小腿粗的人參、臉盆大的靈芝等等,而她對這些珍貴東西視而不見,拎著裙擺踏進去,翻找良久後,終於找到一隻碧瓷小罐。
打開來,裏麵盛放的暗紅液體已然凝固成半透明的形狀,散發出的味道帶著一股子奇異的藥香,不是麒麟血又是什麼。
她背著光,把玩片刻後,輕輕合上瓷罐,下樓來到藏放金器的地方,找到一個裝有機關的暗盒,把瓷罐藏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她才抬步離開。
而就在她踏出大門的刹那,一道墨金色修長身影,從角落陰影中緩步而出。
君天瀾麵無表情地走到那隻暗盒旁,輕而易舉就取出了麒麟血,放在手掌上掂了掂。
這丫頭還是笨了些,若直接毀掉,他又怎麼可能尋得到?
一輪寒月倒映在湖麵,竹蒿劃過,破碎成波光粼粼。
沈妙言半低著頭,唇角微微揚起。
君天瀾大約始終派人盯著她的一舉一動,那麒麟血根本瞞不過他的眼睛。
她若想毀掉,一定會被人中途阻止。
那麼,她幹脆就不毀了,直接在裏麵添點兒東西,叫他親手斷送掉他表弟的性命,豈不是更妙?
湖麵上起了茫茫夜霧。
她緩緩抬起眼簾,寬袖和長長的腰帶在夜風中翻卷飛揚,纖腰盈盈一束,身姿曼妙嫵媚,宛若那湖麵上乘風欲去的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