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已到。
一條寬大的紅毯,從木屋門前一路鋪到院子的籬笆門外。
沈妙言被宮女扶出來,交到了君舒影手中。
安似雪很是欣慰,含笑提醒道:“宣王殿下,上花轎前,新娘的腳可是不能沾地的。如此,這場婚事才能幸福呢。”
君舒影聞言,幹脆把沈妙言背了起來。
他回頭,丹鳳眼彎得猶如新月,“我背著妙妙下山,想來咱們以後,定會十分幸福。”
他看著勁瘦修長,然而沈妙言趴在他的肩膀上,才覺他的後背亦是十分寬厚的。
叫人很有安全感。
所有宮女內侍、侍從小廝等,都默默跟在君舒影身後。
這一日,山腳下有無數百姓看見,那個神祇一般光華俊美的宣王殿下,背著他的小王妃下山,笑得像個傻兮兮的鄰家小夥。
九百九十九級青石台階,他走得緩慢又平穩。
那小心翼翼的姿態,就仿佛他背著的是絕世珍寶,連顛一下都舍不得。
喜帕被涼涼的山風吹起一角。
沈妙言望向身前的男人,看見他白皙的額角上沁出了細密汗珠。
然而他仍舊在笑,二傻子般的模樣,叫人莫名心疼。
她眼眶莫名一熱。
旋即,輕輕抬起大袖,為他拭去額角的細汗。
君舒影怔了怔,俊臉上的笑容越發開懷,“我就知道,妙妙定也是會心疼我的。我的妙妙最是心軟不過,隻要你在我身邊,大約總有一日,我會打動你的吧?”
沈妙言鼻尖發酸。
她垂眸,餘光望向青石台階兩側的那些樹木花叢。
住在這裏一年多的時光,是她這十五年裏,最平靜安心的生活。
其實……
嫁給這個男人,也沒什麼不好。
她想著,輕輕抱住君舒影的脖頸,細聲道:“那五哥哥若是娶了我,可不能放手……”
可不能如四哥一樣,輕易就放了手。
君舒影認真點頭,“絕不放手,死也不放手!”
沈妙言忙捂住他的嘴,“大喜的日子,說什麼死不死的,呸!”
男人嗅著她掌心的甜香,忍不住笑了。
滿山的紅楓簌簌作響,似是送行。
入夜之後,宣王府點起千萬盞燈火,賓客若遊龍走鳳,絡繹不絕。
君舒影在前院陪賓客飲酒,沈妙言獨自坐在新房內,不安地抱著懷裏的花瓶。
這花瓶是安姐姐臨上花轎前給她的,說是要一路抱著,這婚姻才能平平安安。
今夜的秋風有些大。
雕窗被吹開,連屋中的燈盞,都被吹滅數盞。
前院的絲竹管弦與鼎沸人聲不時傳到她耳邊,把她莫名不安焦躁的心,稍稍撫平些許。
她聽見窗戶被風吹得吱呀作響,輕聲喚道:“把窗戶關上吧?”
然而房中並沒有侍女回應。
她蹙眉,胸腔中那不安的感覺,再度湧上心頭。
此時,新房外。
滿身是血的男人,提一把通體漆黑的長刀,正漠然地立在庭院裏。
他的腳邊是橫七豎八的屍體,皆是這宣王府後院的丫鬟與侍衛。
男人鳳眸血紅,身上墨金色的窄袖勁裝,亦被汙血染成暗紅。
蒼穹上的圓月,不知何時幻化成血紅色,給這大婚之夜,添上了一筆不祥的色調。
……
清冷的夜風拂過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