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量那皇子的功夫,鳳北尋又道:“皇上,鳳二姑娘提起靈安寺的賬本,正好,臣這裏倒是有樁與靈安寺有關的案子,想要翻案。”
“說。”
“當年驚動京城的方家案,不知皇上可還記得?人人都以為方家私自買進大量田地,再以遠超過朝廷規定的高價租賃給百姓,後來被諫官彈劾,方家被貶,方貴妃也被打入冷宮。然而這一切,實則是被靈安寺栽贓陷害。”
鳳北尋不疾不徐地陳述,“微臣以為,既然皇上要徹查靈安寺的事兒,不如翻出當年的賬本,若是仔細搜看,上麵定有記錄。”
君天瀾撚著檀木手串,冷然的目光,毫無溫度地掃視過那位八皇子。
十四五歲的少年,似是有些忌憚他的視線,隻紅著臉微微低頭。
他緊緊挨著鳳北尋,看起來羞怯而膽小。
君天瀾沒為難他,隻淡淡道:“那便查吧。”
……
此時,山腰的青石台階上。
沈妙言坐在上麵,一雙清澈的水眸倒映著青山綠水,任由山風溫柔拂拭她的麵龐。
突然,一隻柔軟的小手從背後伸來,輕輕摸了把她披散在腰間的長發。
沈妙言微微側目,看見另一隻小手拿著根發簪,正仔細給她把長發挽起一半。
她瞄了眼那個女孩兒高高隆起的孕肚,輕笑道:“台階陡峭,他也放心你獨自過來尋我?”
謝陶替她挽好長發,紅潤白細的娃娃臉上噙著溫柔笑容,“大叔待我極好,知曉妙妙是我的朋友,所以他縱著我來尋你。”
“我可不是妙妙,我是鳳妃夕。”
謝陶絲毫不介意她的否認,隻含笑在她身邊坐了,輕輕環住她的腰身,“我才不管你現在的身份是怎麼樣的,我知道你就是你,這就夠了……”
她身上有一股奶香味兒,令人十分安心。
沈妙言輕輕握住她的手,溫柔的眉眼,同剛剛對付覺海時的冰冷,就像是不同的人。
而就在這時,謝陶忽然捂住肚子。
“怎麼了?”
沈妙言緊張。
“妙妙妙妙妙,我我我我我,我好像,要要要要要生了!”
“……誒?!”
……
山寺腳下。
背著小包袱的秀緣,表情黯然,靜靜盤膝坐在路邊的大石頭上。
一隻山雀落在他的光頭上蹦躂,他也似渾然不覺。
不知過了多久,他抬頭望向山寺方向,隻見長長的青石台階上,無數僧侶背著包袱,三三兩兩地下來了。
他們皆都無言,不時回頭望向山寺,眼睛裏滿是悲傷。
秀緣垂下眼簾,唇角弧度苦澀。
靈安寺沒有了,他們這群人,就像是喪家之犬。
天地雖大,何處才是他們的容身之處呢?
他捏了捏包袱,觸及到裏麵的文書時,又想起方丈告誡他的話:
——秀緣,從這一刻起,你便要舍棄戒持,還歸俗世,複你本名。世上,再無秀緣小和尚。
秀緣輕輕呼出一口氣。
他,已經不是和尚了。
別的師兄弟尚有寺廟可以容身,可他已經不是和尚,他又該去哪裏呢?
他正發呆之際,一道櫻粉色身影出現在他跟前。
鳳櫻櫻眨巴著清澈見底的杏眼,湊到他麵前,輕聲道:“秀緣?”
秀緣抬眸。
小姑娘盯著他笑得歡喜,“秀緣,你跟我回府好不好?我身邊還缺個侍衛,不如你做我的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