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廷晟起身,散漫地抖了抖大氅,“把你的心,好好放在朝堂上罷。整日裏念著美色的男人,能成什麼大事?”
說罷,身形猶如一捧縹緲黑煙,霎時消失在屋裏。
盧鶴笙對著燈火,若非桌上還有一盞溫茶,他都要誤以為這個男人的出現,乃是一場幻覺。
他出神許久,才忽然想起蕭廷晟剛剛的措辭。
他說,
廢人?
什麼廢人?
男人掀開被褥,下意識望向自己的腿。
腿被包紮得嚴嚴實實。
他愣了許久,才想起魏化雨那充滿力道的一棍子。
骨頭粉碎的聲音,依稀回響在耳畔。
他的腿骨徹底粉碎,他再也不可能如同從前那樣走路……
麵貌陰柔而略帶點猥.瑣的男人,怔愣了許久之後,陡然發狂般把軟枕、被褥等物盡數砸到地上。
他發狂了很久,卻不見外間有人進來。
四周格外安靜,仿佛與世隔絕。
他的眼淚順著麵頰滾落,掙紮著下床,卻因為右腿受傷,而無力地跌倒在地。
正狼狽時,沉穩的腳步聲,自廊外響起。
有人於沉黑無邊的夜色中,提燈而來。
他推開門,鋪天蓋地的風雪從他背後席卷而來。
盧鶴笙無力地抬起頭,看見來人身著一品帶刀侍衛特製的細鎧,腰懸寶劍,麵容冷冽。
正是程承。
他看著,冷笑了聲,“我道來者是誰,原來是程大人。我記得咱們似乎並無交情,怎麼,你是來看我笑話的?”
程承麵無表情,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據我的眼線回報,你和天香引,似乎有來往。”
“是又如何?”
“天香引深不可測,來曆神秘。最關鍵的是,它的勢力,十分強大。”
“你到底想說什麼?”
程承薄涼的麵容上,浮現出一抹奇異的表情,“盧將軍,想來,弄些炸藥進京,於天香引而言,算不得什麼難事吧?再過半月就是除夕,聖上有旨,今年除夕將於護城河畔的龍船上賞煙花。若到時候咱們利用炸藥製作混亂,屆時,你帶走你心愛的美人,我搶走我所愛的女人,豈不是妙事一樁?”
程承三言兩語地說出自己的計劃。
可無論是他還是盧鶴笙,都知曉這計劃聽著簡單,實則危險非凡。
盧鶴笙垂眸。
燈火映照出了他額上的細汗。
他趴在地上,緊緊攥著雙手。
他恨魏化雨,卻沒有能力報複回去。
似乎劫走魏文鰩,通過狠狠折磨這個女人來報複魏化雨,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男人手背青筋暴起。
片刻後,他抬頭輕笑,
“好。”
程承似是早就料到他的答案,提著燈盞,不聲不響地轉身離開。
他踏進黑夜的風雪中。
視線所及,是遙遠的夜穹。
他在雪地裏站定,忽明忽暗的燈盞光暈,映照出他複雜幽深的雙眸。
與盧鶴笙所謂的‘合作’,不過是他計劃中的一環。
他真正要做的,才不是搶走君佑姬。
總歸他已得不到她的心,那麼不如與她共赴黃泉,也算緣分一場不是?
他伸手,欲要抓住一片雪。
可風太大,落在他掌心的雪花,倏然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夜雪茫茫。
鎬京城的燈火一望無際,有人心心念念追求從未得到過的愛情,也有人朝朝暮暮,都在試圖彌補重拾被自己舍棄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