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親消失多年,無數個夜晚,她不知有多麼想念他們。
如今她即將出嫁,所有人都來送行,卻獨獨不見她的爹娘。
她很想念他們,真的很想念……
小姑娘翻身向裏,在出嫁前的夜裏,低聲啜泣。
月上柳梢,已是子時。
雍華宮的宮女們皆都連夜忙著完備明日的大婚,反複檢查著每個環節與布置,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錯漏和懈怠。
而負責照看鰩鰩的幾名大宮女,以杏兒牽頭,還在隔壁偏殿喝茶說話,壓根兒不曾想過,她們的公主殿下此刻有多麼孤單。
寂靜的寢殿深處,忽而傳來一聲歎息。
隻見地麵那晶瑩剔透的酒液裏,倒映出一雙人影。
男人身著墨金勾山茶花紋大氅,懷裏擁著的姑娘,穿緋色琵琶袖襖裙,白嫩小臉清麗絕倫。
神出鬼沒來到這裏的,竟是君天瀾和沈妙言。
沈妙言走到鰩鰩身畔,憐惜地摸了摸她醉得酡紅的臉蛋。
小姑娘似是渾然不覺,一顆懸而未落的淚水,慢慢從眼睫上滑落,落在沈妙言的指尖。
沈妙言一陣心疼,從寬袖中取出繡帕,替鰩鰩仔細擦幹淨淚水。
她把鰩鰩扶到繡榻上,認認真真地給她寬衣梳洗。
這麼多年,她欠鰩鰩太多。
君天瀾端坐在大椅上,默默看著他的妻女。
他們身份特殊,因此並不打算光明正大出現在人前。
無論對他還是對妙妙而言,這般悄悄地看上一眼,就已經很滿足了。
沈妙言給鰩鰩換了身舒適幹淨的中衣,便坐在床榻邊,心情複雜地看著小姑娘的醉顏。
歲月往往在一晃神的時候,就駛出很遠。
恍惚中,她隻覺得似乎她與四哥隻離開了幾個月,可他們的女兒,分明已經長這麼大了……
她想著,從頸間取下一把製作精細的青銅鑰匙,小心翼翼掛在了鰩鰩的脖頸間。
“那是什麼?”
君天瀾挑眉。
沈妙言笑容頑皮地轉向他,“我當年在魏北時,好歹也做了幾年的女帝,悄摸摸積攢下來的財寶,可不下於你的國庫。而那些財寶我都未曾帶來中原,皆都藏在明天宮底下呢。雖則那處宮殿後來被燒成了廢墟,可深埋地下的財寶,應還是完好的。我啊,就是特意把那些財寶留給鰩鰩的。”
寢殿中的燈火早已燃盡,隻剩下透窗的月光,把室內照得恍若白晝。
君天瀾端坐在大椅上,隻覺自己娶的這小女人,笑得就像是隻狐狸。
他唇角無奈彎起,丹鳳眼底皆是寵溺。
眼見著時辰不早,他才催促道:“妙妙,咱們該走了。我在樓外樓訂了臨街的雅座,應能看見他們大婚。”
“好。”
沈妙言俯身親了親鰩鰩的額頭,又摸了摸她的臉蛋,才依依不舍地隨君天瀾離去。
原本該在睡夢中的鰩鰩,悄悄兒地睜開眼。
她坐起身。
寢殿中空空如也,仿佛那兩個人從未來過。
她怔怔的,抬手摸了摸胸口掛著的青銅鑰匙,忽然鼻子一酸,就捂住臉大哭出聲。
鎬京城的皇宮,一重重宮殿高低錯落,卷簷翹角,壯觀巍峨。
黎明之前,晨霧在寶藍曦色中蔓延。
巍峨宮殿內,燈火微明。
君念語站在窗畔,丹鳳眼含著眷念,正遙遙注視著一個方向。
那裏,有墨衣男人抱著姿容清麗的姑娘,仿佛一滴融入清水的煙墨,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