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夏剛才還凶巴巴的小臉立即變得老實起來，他乖巧地點了點頭，偏頭看了看談玉，卻還是抿著嘴不想說話。
楚曦無奈地揉了揉洛夏的頭，剛想說什麼，突然洛曄大步走了過來，洛曄看了談玉一眼，突然蹲下來將兒子抱了起來。
“父皇你做什麼！”洛夏被迫鬆開扯住楚曦的手，立即有些不滿地嚷嚷起來。
洛曄依舊板著一張臉:“沒看到你母後有話要對宋國公說嗎，你在這裏添什麼亂。”
“我…”洛夏眼睛一轉，突然埋首洛曄修長的脖頸處細聲說，“父皇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寬宏大量了，這個宋國公雖然長得沒你好看，可看母後的眼神可不比你涼…”
洛曄緊了緊手指，但還是故作一臉雲淡風輕地看著楚曦說:“我和夏兒去裏麵等你用飯。”
楚曦點點頭，洛夏揮揮小手想再說什麼，卻被洛曄用力摁住，頭也不回地進了宮殿。
闊大的宮院裏轉眼便隻剩了兩個人，楚曦朝談玉走近兩步，一陣風將她的桂子綠色的裙子輕輕刮起，連裙角的花草蝶兒都隨著風蹁躚而起，這場景竟晃花了談玉的眼。
“五年前的事情還一直未曾向你道謝，若不是你，我也不會安然生下夏兒。”她在距他兩步之遙的地方停下來，看著他眉眼彎彎地說，“你看起來瘦了不少，邊疆雖然苦，但總歸也是要好好待自己的。而且若你不想待在那裏，我可以同洛曄說…”
“不，殿下，我願意，”談玉看著楚曦的眼睛輕聲說，“在北疆挺好的，這是你的江山，我願意在你需要的地方，替你好好守著它。”
“五年前我就已經說過了，我原諒你了。”楚曦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談玉，你不欠我的了，也沒必要再為我做什麼。”
“這是我餘生的唯一所求，求殿下成全。隻要知道你還需要我，我就覺得活下去是有意義的。”談玉輕輕笑起來，“即使隻能遠遠地看著你，知道你過得安好幸福，我就知足了。”
“可你也要有你自己的生活，你沒接觸過這世間的其他美好，才會有這麼深的執念。其實談玉，你可以去接觸一些別的東西啊，比如娶一個喜歡你的小娘子，擁有一個像夏夏一樣討人憐愛的孩子…”說起洛夏，楚曦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涓涓慈愛來，“談玉，這世間的精彩還有很多，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麼，我隻希望你能好好待自己的一生。”
正因為他遇見了這一生求而不得的美好，他才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麼。但看著她細心勸慰他的樣子，他終於不忍拂了她的意，他看著她輕輕點了點頭恭敬道:“殿下，微臣記下了。”
楚曦看著他一臉恭敬的樣子，也不知道他到底聽進去沒有。她心底有些無奈地又看了他一眼，突然聽到夏夏在叫她。
她回過頭，看見洛曄抱著洛夏在窗口探出一大一小的兩個腦袋，洛曄見她望過來有些不自在地輕咳兩聲，故作隨意地說:“夏夏好像有點花粉過敏，你過來瞧瞧。”
楚曦在心裏好笑地搖了搖頭，表麵上一臉的不在意，可才這麼一會兒他就坐不住了，還要編這麼拙劣的謊話來騙她，這人幼稚起來真的像小孩子一樣。不過她也不想去拆穿他，回過頭朝談玉點點頭道:“那國公爺就先回去吧。”
談玉眼中飛快掠過一絲黯然，看著她轉身欲走的身影，他不由得出聲叫住了她。
“殿下！”
楚曦頓住腳步，轉過身看向他。
談玉心中流過一絲苦澀，看著她用隻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問出了一直想要問出的話。
“假如…我當年沒有做出過對不起殿下的事，假如當年和殿下朝夕相處的人是我，殿下會喜歡上我嗎？”
楚曦沒馬上回答他，緩緩轉頭看向窗口那一大一小直勾勾盯著他們的兩個腦袋，等女子再回過頭來的時候，她眼裏已全是一瀉千裏的細膩與溫柔。
她直視著談玉的眼睛，極輕極輕地搖了搖頭。
談玉走出金碧輝煌的宮門之時不由自主地頓了一下，他緩緩停住腳步回頭看了一下守衛森嚴的皇城大門。
看到她如今安然無恙，他終於可以放下心來了。其實在他問出那個問題時就已經知道答案了，這世間的事情從來就沒有這麼多假如，有很多事情看起來像是巧合，其實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好的。
那個人和她之間，從來就不是他能插得進去的，他也沒有不甘心，隻是一意孤行地想求得一個答案。
就像他說的那樣，他在皇城之外，北疆之邊，遠遠地望著她，他真的就已經知足了。
他的半生都在被欺騙被利用中度過的，經曆過了複雜莫測的半生，所以餘生，他隻想固執地守護著，關於她的這個簡單願望。
他轉過身，頭也不回地朝前繼續走去，嘴角緩緩浮現出一絲笑容。
此生所願，一如當年。
這是為他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