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越番外:歸去(2 / 2)

自從見了她後,我就對她有些同情,要知道被寧修看上可不是什麼好事,他這麼心腸扭曲的人,對喜歡的人也毫不憐惜地利用傷害,我甚至覺得他看上的隻有她美麗的軀殼,像他這種人,怎麼配得上談及愛。

像我這種人居然還有心思同情別人,可真是稀罕事。

可當她神情悲憫地從地上拉起我,問我會不會背叛她之時,我心裏竟然忍不住地動搖了。我看著她那雙澄澈美麗的眼睛,“不會”兩個字就那麼輕而易舉地脫口而出,我知道她也許並非真心實意地想留下我,她隻是在用她的手段來保護她心愛的男人,可即使這樣,我的心還是不由自主地發燙了。

這麼幾年來,我過慣了髒汙不堪的日子,連一顆心也在寧修的手段下變得麻木不仁,我不知道自己每天行屍走肉地活著是為了什麼,我已經習慣了麵不改色地撒謊,來回挑撥,也習慣了出賣自己的身體,順理成章地做供他人取樂的小倌。可這一刻我長期沉睡的心突然蘇醒了,我鼓起勇氣抬頭看向她,年輕女子傾國傾城的姝麗宛若無所不在的霧氣一般罩住了我,我的心裏突然腫痛不堪,我暗暗告訴自己一定不能傷害她,若是傷害了她,那我和寧修有什麼區別?

她就像她事先說過的那樣,每日嚴厲地監督著我重新做回一個堂堂正正的人,我過慣了牲畜一般沒有尊嚴的日子,她卻從來不提及過去的事分毫,漸漸的連我都忘了那幾年低賤汙.濁的日子,隨著身體上的傷口漸漸好轉,我的心也日複一日地重新活了過來。

這是我人生之中的最後一段好日子,其實就算她對我很好,我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幾年了,我不住地咳血,然後將沾了血跡的帕子偷偷藏在床榻底下。我自打出生身子便有些虛弱,那幾年寧修所帶來的羞辱更是將我整個人都狠狠搓碎,我的身子早就殘破不堪,我知道她也心知肚明,所以每日都請太醫來為我看診。

我知道自己的情況已經無力回天了,其實從某種角度來說,我一直執著地渴望著死亡,那些慘痛的舊事怎麼忘都忘掉,而死亡…似乎是洗淨它們的唯一辦法。

隻是…有些舍不得她。

也許是對我的憐憫,她漸漸不像一開始這麼防著我,她會趁那個男人不在之時,將我叫過來教我讀書寫字。其實那些東西我早就會了,但我還是裝作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由著她教。

我從來沒想過要欺騙她,我隻是…想跟她多待一會兒,隻是看著她的笑容,我就覺得自己那顆千瘡百孔的心暖了回來。

後來大夏皇帝失蹤,她身懷六甲卻依舊以女子的堅毅穩固住了朝堂,我看著她,心裏覺得既心疼又欽佩。

我終於明白了寧修為何這麼喜歡她,這是寧修一輩子都不配得到的女子,他那樣像毒蛇一樣陰險狡詐的人,從來就不配跟她站在一起。可是寧修卻還是不願放過她,他絲毫不顧她和肚子裏胎兒的安危,隻為了自己權傾朝野的私欲。

聽著她在內殿裏痛不欲生的呼聲,我沒有絲毫猶豫地用自己瘦弱的身軀阻攔住了寧修。

我隻是想為她做點什麼,我從來沒告訴過她,當她問我那句話的時候,我就篤定主意要跟著她了。即使寧修再威脅再折磨我,我也要跟著她,我的日子沒多久了,我隻想在最後的日子裏好好看著她。

當我的脖子被寧修扭斷之時,在劇烈的疼痛中,我看見那個男人衝我輕蔑地一笑,他像毒蛇一般靠近我,輕輕在我耳邊說道:“放手吧,那老東西早就死了,你也可以放心地跟著他去了。”

我已說不出自己究竟是何種心情,我隻知心裏的一股勁逼著自己狠狠拽住寧修,我不能讓寧修傷害她,我想盡最後的綿薄之力來保護她。

這是我生而為人,最後的執念。

我這滿身汙.穢的一生終於在她的眼淚中劃上了句點,我終於可以堂堂正正地告訴她我叫寧越,我終於可以擺脫一身病痛和髒汙去另一邊與父母團聚了。

我還要告訴他們,我也有了喜歡的女子,我用盡最後的力氣保護了她,這也是我最後的小小驕傲。

可我還是擔心她,寧修詭計多端,我怕離開以後她還是會被他傷害到…我努力睜大眼睛想再看她一眼,可視線卻越來越模糊,她墜著清淚的絕色臉龐漸漸消散在我眼前…

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我似乎聽到了母親兒時唱給我的小曲,那曲調咿咿呀呀地繞著母親院子裏的那株杏子樹響起來,母親將我抱在懷裏,往我手腕上係了一根細細的紅繩。

母親的麵龐帶著細碎的溫柔看向我,她輕輕握著我的手腕對我說:“不論多晚越越都要記得歸家,阿娘會一直在這等著你的。”

如今,我真的要歸家了…她心愛的人也快回來了吧…

我會在另一邊為她祈福,祈願他們早日團聚,祈願寧修的陰謀破敗,祈願她的孩子健康平安,祈願她能一直美麗幸福。

她前路的繁花似錦,就是我此生的…

了無遺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