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婆婆媽媽、傷春悲秋、多愁善感的人,也沒有菩薩那種普度眾生的心。隻不過,有一些事情,必須要做罷了。其實我想,這種事情你應該很習慣才對,畢竟北伐,原本就不是什麼責任,隻是你想要做、必須做,如此而已。所以,希望你能體諒。”
謝小滿直視桓溫的眼睛,說話的聲音十分坦然。
“你是在求我?”桓溫挑了挑眉,似笑非笑,“你這是求人的態度麼?”
“當然不是。”謝小滿笑起來,竟有幾分瀟灑,“你何時見過我謝小滿求人?”
桓溫聞言失笑,這一回,輪到他懶洋洋的坐下,玩味的看著謝小滿:“那你跟我說說,我為何要莫名其妙的給你攬月樓的幹股?難道我欠了你什麼?”
即便桓溫坐著,威勢依舊不減。雖然是抬著頭去看謝小滿,可謝小滿仍舊能夠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威勢。
“聽說大將軍十六歲走進殺父仇人的靈堂,斬殺了對方三子。征西大將軍桓溫,這個名字,的確不是簡簡單單的名號。”謝小滿微微一笑。
“拍馬屁?這與求人有什麼區別?”桓溫冷笑一聲。
“說句佩服的話而已,你喜歡當做馬屁來聽,那是你的權力。”謝小滿負手道,“其實關於攬月樓,我想了很多,猜測了很多次幕後的東家會是京中的哪一位權貴。不過想來想去,也沒猜到竟然會是你。你這個東家,似乎很少去攬月樓,隱藏的的確很好。是為了給南康公主麵子?”
桓溫沒有說話,目光卻透露出了四個字——與你何幹?
“的確與我無關。隻是覺得好玩罷了。”謝小滿攤了攤手,“你也不必怪罪安梓姐,我磨了她一夜,你知道的,這個世界上拿我有辦法的人的確不多。”
桓溫聽出了話語中稍顯曖昧的句子,不禁眯了眯眼睛,想起了安梓那頗有風韻的身段。
“喂。你呼吸加重、瞳孔放大。雖然這都是基礎的生理反應,不過我可告誡你,你家裏又有老婆又有妾。再趕去外麵沾花惹草,小心我閹了你。”謝小滿笑嗬嗬的,說道最後,語氣中卻閃過一絲狠意。
桓溫失笑。玩味的笑道:“哦?你還知道怎麼閹男人?”
“我知道的多了。”謝小滿彎下腰,笑眯眯的看著他。“不要把我當尋常人看,因為我不禁知道的多,而且會做、敢做的事情也很多。你最好不要惹我。”
“你大半夜的闖入我的房間,威脅我、恐嚇我。卻又想要我生意的幹股?謝小滿,你這個人,果然很狂妄。”桓溫微眯著眼睛。
謝小滿笑道:“我不是狂妄。隻是手裏有東西罷了。我把東西擺出來,你再看看。值不值你攬月樓一半的幹股。我要的時間不長,三五十年也就夠了。”
說罷,謝小滿找來筆墨紙硯,回身落座,也不多話,直接磨墨下筆,文不加點的寫出一篇篇的詩詞來。
桓溫皺了皺眉頭,不知道她在耍什麼把戲,終究忍不住站起身來,好奇的去瞧,隻見到一篇又一篇的文字被她連連寫就,分毫不曾停滯。
桓溫畢竟也是士族出身,又是攬月樓的東家,月餘來詩嵐姑娘風光大起的消息,他自然是知道的。
這時候低頭負手,看著謝小滿寫出來的東西,不由得目光一動。
謝小滿心有所念,這時候並不私藏,想到哪篇便寫出哪篇,也沒有什麼太多的規律。
從“潯陽江頭夜送客”到“古來聖賢皆寂寞”,從“小山重疊金明滅”到“霜葉紅於二月花”,紛紛揚揚的落筆,瀟瀟灑灑的換紙,一氣縱橫。
直到方才磨出來的墨汁已經用完,筆下顯出幾道並沒有特殊用意的飛白來,才稍稍停歇,轉手去磨墨。
“我來。”桓溫低沉的聲音響起,這時候多了幾分鄭重與嚴肅。
謝小滿抬起頭,看著近在咫尺卻沒有了那些戲謔與審視的臉,點了點頭,道了聲“多謝”。
紅袖添香夜讀書,如今擺在麵前的,就是將軍磨墨夜抄詩。
油花兒噗的爆出一個響動,讓微微出神的謝小滿愣怔了一下,回過神來,重新去揉已經隱隱發疼的右手。
沾了沾墨汁,謝小滿並不耽擱,繼續一篇一篇的寫下去。
隻是下筆的時候,不知怎麼,就想到了那首賀鑄的《六州歌頭》,於是下筆:
少年俠氣,結交五都雄。肝膽洞,毛發聳。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
寫到這裏,才覺得實在不對攬月樓的路數,於是隻好自嘲一笑,搖了搖頭,就要將這紙張丟掉。
抓著紙張的手抬到一半,卻被桓溫伸手擋住,隻見他一雙眼睛如黑夜的深沉,問道:“怎麼不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