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邰尋常的確是個不錯的人。
他給謝小滿講了很多東西,需要注意的,需要防備的,當然,還有需要做的。
謝小滿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心裏不禁微微有些煩亂。之前在桓溫軍中,哪裏有這些個瞻前顧後的東西,除了夏花對自己的虎視眈眈之外,其他的事情幾乎是隨她怎麼想便怎麼來,根本沒有人會打擾到她。
那時候,自己對這種情形並沒有在意,還以為所有的修士在軍中都是如此。直到現在,謝小滿才知道,桓溫對待自己的態度,終究是不同的……
腦子微亂。謝小滿用力晃了晃,不禁又想起了夏花。自己失蹤了三天兩夜,她怎麼還沒有來尋找自己,或者給自己個下馬威之類的,實在令人覺得奇怪。
之前在夢中,自己似乎是看到了夏花的,隻是夢中夏花的臉色並不太好,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說的這些,你可都聽懂了?”
二人閑庭信步,一麵走一麵下山,快到山下時,邰尋常也算是說了個七七八八。
“明白了,多些前輩指教!”謝小滿鄭重一禮,雖然自己並沒有仔細的聽,可畢竟邰先生仔細的講了,這份心意她是領下的。
邰尋常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呀,還是年紀輕,很多事情考慮的不周全。你說,你一個女兒家,師父又不在了,一個人孤零零的,要是樹了強敵,要怎麼對付?江北海這個事情就算是先按下不提,那周芷逸的傷……哎!你下手也太狠了些!”
謝小滿聞言撓了撓頭:“要不我去道個歉?我當時的確不知道禦劍之術還有這樣的弊病。符篆的靈氣都是奔著那劍身去的,沒想到會傷到禦劍之人的本體,這個真的是不小心。”
“這話我相信,但是人家周芷逸不一定會相信。”邰尋常操心的道,“你方才應該也聽宋將軍說了,那周芷逸與司徒周大人是同族,是因為有探查邊軍的心思。才讓那周芷逸來到這裏任職的。這回倒是好了。你直接一招把人打得人仰馬翻……你可知道,你這一個符篆下去,得罪的不僅僅是周芷逸一人。整個洛陽劍派、司徒大人和他的親信。這回可都知道你的名字了!”
謝小滿嘿笑兩聲:“邰先生您別嚇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邰尋常白了謝小滿一眼:“嚇唬你做什麼!本來就是這樣一回事!你呀!女孩子家,老老實實在山上呆著多好,非得下山來惹事。恐怕就連你師父的在天之靈都不安生,沒準兒都日日夜夜的在天上擔心著你那!”
謝小滿想著自己那個早跑的沒影兒的師父。嘿嘿一笑。
“你聽老夫一句勸,能離開的話,就快些離開這是非之地罷!這種地方……不論是軍中,還是朝廷。都不是你這樣的孩子應該呆的地方。”邰尋常的言語中帶著歎息。
謝小滿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發問:“前輩,我有一句話想問。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賣什麼關子?快說!”邰尋常皺了皺眉頭。
“既然前輩對這裏的陰暗麵了解的這樣清楚,又為何要一直在這裏徘徊呢?找一個風水寶地修行。不好麼?”謝小滿看著邰尋常的雙眼。
邰尋常停下了腳步。
山間紅葉滿徑,一半凋零,順著山道鋪陳開去,靜美的讓人歎息。
北風吹過,呼嘯而來,迤邐而去,將滿山紅葉吹得盤旋起舞,壯美的同時卻稍顯淒涼。
“我是羯族人,不為祖國而戰,又能怎麼樣呢?”邰尋常輕輕一笑。
“羯族?”謝小滿愣了愣,如今趙國的統治者就是羯族人,可羯族人數畢竟不多,又在中原之地進行統治,真正能夠看到的羯族人實在少之又少。隻是……
謝小滿不解:“我聽說,羯族人長得都和漢人不同的,都是深目高鼻,皮膚特別白的。邰先生似乎……”
其實在謝小滿的理解,羯族人應當就是類似白人的種族,隻是在現在這個年代,並沒有這樣的人種分類。
邰尋常點了點頭:“我的母親是漢人,我的血統並不純正。”
他看著滿山的紅葉,長長的胡須被北風吹得微微飄動著。
“我的父親,是被漢人殺害的。所以……我打小就參了軍,被當時的隨軍修士看出了天分,收為徒弟。”邰尋常陷入回憶,眉頭卻是緊皺著的,“那個時候,我們羯族人還隻是匈奴人的奴隸,並沒有如今建國的榮耀,很被人看不起的。尤其是我這樣身份的人,被漢人罵做韃子,又被羯族人罵做雜種……”
說到這裏,邰尋常不再開口,隻是沉默著,周身隱隱有靈氣的波動,顯示著主人的不安。
謝小滿站在一旁,不知該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