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而過的時候,地麵上的霧氣也會被吹散,留不下太多的痕跡。
前些日子,在河口處不斷徘徊逡巡的白霧,如今幾乎不見了蹤跡。蘆葦蕩在風中飄蕩著,一層用一層的湧動,蔓延到無窮無盡的遠方。
但河口的色調依舊是灰色的,隻是在這樣的夜裏,被濃重的黑色塗抹,讓人看不真切。
黑夜仿佛帶著墨汁的味道,粘稠的彌漫著,即便劈劈啪啪的火把,以及千軍萬馬調度的腳步一起傳來,也依舊改變不了這墨汁的味道。
桓溫看著眼前的火光出神。那是油燈發出的一團火苗,不停的變換著樣子,仿佛火神的舞蹈。
“大、大將軍……”
眼見著桓溫的目光有些發直,李川川嚇得不輕,膽戰心驚的喚了一聲。
“怎麼?”桓溫聽著外頭的兵荒馬亂,抬頭就瞥見了李川川看著自己的模樣,頓時就明白了什麼,輕蔑的笑了一聲。
“薛大人是被送回來的,似乎重傷了。大將軍這裏,是不是要加強防備?”李川川努力的清理著腦子,讓自己堅信來者與謝小滿無關。
桓溫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大將軍!郗大人求見!”
外麵的守衛進來稟報。
“請!”桓溫淡淡說著,又看了李川川一眼,“該如何便如何。不過來了一個小小的刺客,就把你們驚成了這個樣子?說出去我征西軍還怎麼見人!”
李川川感覺到了桓溫隱隱的慍怒,不敢再多說什麼,躬身退了兩步,抬頭就瞧見了往裏麵走的郗超。
“郗大人!”李川川打了聲招呼。
郗超微微點頭,快步走了進去。
“嘉賓,你看看這幫家夥,不過一點小小的騷動,就成了這副模樣。明天要怎麼打仗。”桓溫道。
郗超皺著眉頭,一直等到帳篷裏的人都肅清了。才開口道:“將軍,薛大人那邊是真的出了事情,這又哪裏是一點點的騷動!這刺客沒準兒真的是謝小滿!”
“那又如何?”桓溫看著他。
郗超愣了愣,眉頭深鎖:“連薛大人現在都沒有辦法招呼她。如果她真的攻進來,咱們該怎麼辦?不管怎麼說,她畢竟是個修士!”
“就算真的是謝小滿,她有說,是來殺我的?”桓溫微微挑眉。沒有一絲的慌亂。
郗超聞言幾乎被氣笑:“上次,跟謝小滿說,若是再見麵,就一定要分個生死出來的,可是桓大將軍您自己!這下子怎麼又不肯承認了!”
“那又如何?”桓溫依舊淡然。
“如何?”郗超忍住了上去揪住桓溫領口的衝動,“沒準兒謝小滿就是受了趙軍的委托,來取您的項上人頭的!是了!沒準兒她早就將這邊的行動布置,全都告訴趙軍知曉了!”
外麵的風依舊很大,呼啦啦的刮動著帳篷,帶著一種堅硬的響聲。
桓溫隨意的坐在幾案旁。似笑非笑的看著郗超。
“你還真以為謝小滿會叛變?”
“為何不能?”郗超眉頭皺的更深。
“她不會的。”桓溫輕笑了一下。
郗超不解。
萬分不解。
“即便謝小滿是陳郡謝氏的子弟,其實也很難真正保證什麼東西。女人發起瘋來,總是會做一些失去理智、兩敗俱傷的事情!大將軍不可不防!”郗超勸進著,“我已經讓軍士們加強防守,隻是對方畢竟是修行之人,到底能不能防守的住還未可知。不過,我方才也已經傳訊給慕容將軍,讓他盡快派燕軍的隨軍修士來對付謝小滿!”
郗超分析著眼前的情形:“我想過了,如果按照薛大人之前的說法,謝小滿的修為能力應該不會太高。實際上。應該是不如薛大人的。但是如今這個情形,先不管謝小滿到底是如何戰勝薛大人的,她的消耗必定很大。隻要她不再作出什麼出其不意的手段,咱們營中最不缺乏的就是人手。隻要安排得當,十有八九能夠拿得下她!即便不能直接拿下她,也可以繼續消耗她的能力,等待燕軍的修士來援助一二!”
桓溫聞言失笑,點了點頭:“嘉賓如此安排,可以說是算無遺策、萬無一失了。那又有什麼可擔心的?我現在豈不是睡覺就行?”
郗超瞪了他一眼:“那謝小滿畢竟是奔著你來的!萬一有什麼出乎意料的手段又該怎麼辦!”
桓溫淡淡一笑:“我有嘉賓。鼓瑟吹笙。我桓溫自然可以高枕無憂了。”
“大將軍莫要羞辱我,超隻是就事論事而已。”郗超深深歎出一口氣來,“不管怎麼說,謝小滿的事情,終究是一個問題,總是要想辦法解決的。如果不是將軍您那時候說了太重的話,今日的一切,也未必能夠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