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無可避,那便隻能不避。
謝小滿隻覺得胸前被人狠狠的揍了一拳,向後連退十餘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狼狽的無以複加。
她身上的衣物甚至開始燃燒起來,謝小滿艱難的抬起手,劃出一道清水符於頭頂,為自己澆了一盆冷水。
謝小滿沉重的呼吸,緩慢的抬頭,看著趙海生。
旁邊,不知是誰開了一個叫好的頭,征西軍的將士們,竟歡聲雷動起來。
“殺了她!”
“殺了謝小滿!”
“抓住這個背信棄義的女人!”
謝小滿沉默著,她的目光掃過旁邊那些歡呼雀躍的人群。
如果不是她方才的選擇,這些人,現在早已成為那道雷火符下的死人。
她明明可以避開的,那是謝小滿最簡單也最明智的選擇,甚至不會使得謝小滿受到半分的傷害。
但謝小滿選擇救下這些人的性命,於是用不動符硬抗。結果,便是如今的狼狽。
卻又不僅僅是狼狽。
因為除此之外,那些被自己救了的人,竟然還在因為自己的狼狽而興奮不已,還在不停的呼喚著,要殺了自己。
謝小滿看著他們那一張張的容顏。
她看得很仔細。
她能夠看到旁邊的那個士兵,隻是一個十六七的少年,少年的眼睛裏,卻流露著充斥殺戮的血色光芒。
她看到手握長槍的男人,雙手高舉過頭頂,興奮的盯著自己的狼狽。
她看到光著一隻腳的兵士,用崇拜的目光看著趙海生,彷如看著一位神明。
謝小滿看的很仔細,所以,她的確看到了很多。
她以為自己會生氣,會憤怒,會狠狠的罵一句娘,喊一句“老子不幹了”。但實際上……連謝小滿自己都很驚訝的發現。她的內心,竟然是平靜無波的。
一種熟悉的感覺開始從血脈中洶湧,那是黑暗中獨有的淡漠,那是靈魂裏特有的烙印。
你看。這些凡人就是如此的愚昧無知。
謝小滿聽到自己心底的聲音。
你看,這些人哪裏值得什麼救贖。
謝小滿感覺到心底那道黑色的泛濫,感知著那種冷漠的情緒,再度在身體裏蔓延開來。
她看著這些生命,居高臨下。如同,看著螻蟻。
“都給老子閉嘴!”
一道熟悉的聲音入耳,周遭叫囂的興奮聲音戛然而止。
謝小滿有些疑惑,一瞬間,黑色停止了蔓延。
她略微茫然的尋找著聲音的來源,然後,她便看到了桓溫的憤怒。
謝小滿有些不解,他為何要憤怒?
桓溫似乎是感覺到了她的目光一般,這時候也看了過來。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謝小滿看到了桓溫目光中的不忿與同情。
這讓謝小滿微微怔了怔。自己方才明明是要殺他的,他又何必為了自己而同情?
“趙大人!請您注意一下自己的舉止!這裏畢竟是我軍的軍營!如此誤傷,您想做什麼?”
桓溫憤怒的拂袖,看向趙海生,虎視眈眈。
趙海生被這樣的目光看的有些心虛,尷尬的笑了一下:“桓大將軍,對方畢竟也是修士,如果不動用非常手段,咱們的損失必定會更多的!”
桓溫眯起了雙眼,殺意徒增。
趙海生隻覺得背脊冒涼風。成為修士之後,他很少會被尋常人威脅。在顯露了這樣驚天動地手段之後,還被普通人威脅,甚至因為普通人的威脅而下意識的畏懼。這是趙海生許多年來從未遇見過的事情。
但他真的怕了。就如同野兔畏懼於猛虎的目光一般,這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本能。
桓溫還要開口,但音節尚未發出,謝小滿已經起身,引風而去。
“桓大將軍,抱歉!”趙海生哪裏會耽擱。他的腦子裏還存著“替天行道”四個正義凜然的大字,更何況還可以借機逃遁,自然立刻追去。
謝小滿飛到那幾個仍在燃燒的帳篷之上,接連留下三道清水符,引來清水,將火勢澆滅。
做完這一切,她才一個擰身,向著征西軍軍營之外,飛奔而去。
趙海生緊追不舍。
原本還在抬水救火的士兵們停了下來,他們抬頭見到趙海生追擊路過,便以為滅火的舉動是他所為,對於趙海生的敬仰之情愈發高漲起來。
桓溫看著這一切,從喉嚨裏發出一聲極度輕蔑的冷笑。
……
……
夜風呼嘯。
一地霜白。
謝小滿引風奔出三裏地,在一片黑暗中停下了腳步,捂著嘴咳了兩聲,指縫間隱隱可見血跡。
“謝小滿,你往哪裏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