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顏還在悄無聲息的抹眼淚,那麼委屈。翹著兩隻腳坐在地板上,沒站起來的意思,很久沒這麼任性過了,一刹間都似要宣泄出來。
沈莫言曲指幫她擦拭眼淚,心裏軟軟的,說不出的心疼。緩了聲音問:“嗯?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容顏抽抽搭搭的說:“我想出去跑步,可是,怎麼也解不開鞋帶了。”
沈莫言又想哭又好笑,路上的疲憊也在見到這個女人的一瞬間煙消雲散。總不論她是哭是笑,一個表情就能頂世上萬千。下意識往窗外看了一眼,將人抱起來:“都幾點了,還去跑步。你該睡覺了,等明天早上我再來叫你跑步好不好?”
怎麼好?容顏被自己哭得心煩意亂,早忘記穿上鞋子是為了送閔安月,現在閔安月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按理說她穿上鞋子也沒什麼事可做。
卻非要這麼執意:“不行,我現在就想跑步。”
沈莫言同意前先問她:“電話呢?怎麼一直關機?”
容顏吸著鼻子:“跟夏北北吃飯的時候落到飯店了。”
沈莫言無可奈何,又像鬆了口氣,隻得縱著她說:“把地點告訴我,明天我過來時直接給你舀回來。”扶著她的肩膀,燈光下容顏一雙眸子紅得紅腫,眼見就快十一點了,也不知就那麼坐了多久。勸不回臥室,隻能拉著她一起出去跑步。
容顏感覺很辛苦,全身沒有一點兒力氣,可是,莫名有一時便不想人生太安逸了。否則跟那麼多的不幸一對比,安逸的沒有更安逸,不幸的反倒翻起翻。
沈莫言踏著一路星光跑步還真是頭一回,上學的時候從不用刻意運動,每天有各種娛樂活動。後來正兒八經做起醫生,除了看病就是學術研究,常常半夜三更都閑不下來,便沒什麼心情出來跑步,這項運動都放在早上。此刻容顏就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他腿長為了等她刻意放慢動作,容顏跟在身後呼呼喘氣,靜靜的聽著她的聲音忽然感覺生活大有新意,這種精神煥發的感覺還是頭一次。沈莫言想,以後他們會以這個節奏一直跑下去,不緊不緩的,有她陪著。
他停下步子轉過身,容顏還一如既往。半低著頭一個不設防撞進他的懷裏,沈莫言一手貼上後背,發現她的衣服都已經濕透。拖起人就往回走:“不跑了,你出了一身的汗,回去洗洗睡吧。”
容顏拚命用反力,咿咿呀呀的不肯:“我還沒累呢,我要再跑一會兒。”
沈莫言一彎身,已經將人抱進懷裏:“你乖點兒,累得太狠了晚上就睡不好了。”
容顏一雙大眼望著星空,悠遠寂寥得沒了邊。看出沈莫言這一次也很執意,不像前幾次,她掙紮一會兒,他還能再陪她小跑一會兒。可是來來回回已經三四次,算到了他的極限了。
沈莫言不反對她跑步,反正平時也是個懶惰的丫頭,睡覺的時間比一般人長些。如果真想跑步了,他倒願意陪著。但事得起反就不太好了,像現在十二點多她仍舊跑不夠,就不是個好事了。隱隱覺得今天發生了什麼事,可是,晚上她吃飯的時候還打過電話,語氣正常得不得了。想不出短短的幾個小時,會發生什麼。
上樓時問她:“小顏,你告訴我,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跑的時候再怎麼辛苦心裏不想著停下,腳上也停不下,不至於體力不支癱倒在路邊一副狼狽相。可是,這一刻窩在他懷裏了,才發現哪還有一點兒力氣可供揮霍。就算沈莫言又肯將她放下再跑幾個回合,她也隻能是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了。人就是這樣,事處當時,就算再苦再累,哪怕感覺已到了極至,隻要心還處在那個一如既往的時候,就怎麼都能走下去。一旦停下來,給了身心反彈的足夠時間,便感覺倦怠已不可遏製。如果閔安月這番話說在兩年前?但兩年後,連她這麼一個無產隊級都身價千萬了,說明時光進退,已不似往昔。她的身心早些年反彈後縮成一團,就像此刻,動不得了。
感覺快要睡著了,聽到開門聲挑起眸子。
沈莫言將人放到沙發上,去給她倒水。囑咐她:“慢慢喝。”然後才又問:“是跟夏北北怎麼了?”
容顏灌下一大杯清水,把杯子遞還給他。側首,眼睛映著燈光懶洋明亮:“夏北北是跟我說了一件事,她說段安弦瘋了,她爸爸媽媽給北北打電話,想讓我們去看看她,或許對恢複有幫助。北北和小小都去不了,我也舀不定主意。”
沈莫言若有所思的看著她,難怪晚上會情緒不佳又哭又鬧的。有時提起一個人跟揭開一個傷疤無異,又疼又癢的。當年她們四個人在校園裏是怎麼個好法他看得清楚,否則也沒有機會因認識其中的一個而認識全部。傾身放下杯子,舀濕毛巾細心的幫她擦汗:“你要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