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的大部隊都趕過來了,整條醫院長廊頓時熱鬧起來。宋夫人嚇得不輕,一見到宋瑞就抱怨:“我就說北北這幾天的事,得時時注意,你偏不讓我在你那裏陪著。”
宋瑞本就心煩意亂,時不時向裏頭張望,宋夫人一嘮叨,更加煩進心坎裏。
“媽,你就別說了。”
秦遠修在中老年婦女麵前很吃得開,攬上宋夫人的肩膀帶到一邊去。
“阿姨,您過來坐一會兒。這會兒宋瑞比誰都著急,您就安心等等吧。”
容顏挺著個圓潤的大肚子,時至今日已經很乖巧聽話了,不像以往全身都是刺,嘴上再服帖心裏也從來都不服氣,緊跟在自己老公的後頭。時不時還有攥著他衣角的小動作,生怕人多擠丟了。
宋夫人一偏首,看到秦遠修身後的小媳婦,怔了一下,反應過來:“哦,遠修,顏顏也快生了吧?”
容顏在肚子上摸了兩下,衝她微微的笑:“比北北晚好幾個月呢。”
宋夫人慈母之心的光茫即刻又閃爍開來,暫且不管宋瑞了,對著秦遠修交代:“女人這個時候很關鍵,你可得上點兒心好好照顧顏顏。你媽媽搬過去跟你們一起住了麼?”
秦遠修把身後的老婆移到懷裏,做出誠肯受教的樣子:“阿姨,你放心,這個我知道。我媽她時常過去看看,沒跟我們一起住。”他們從結婚就獨居,多一個人容顏恐會不自在。白林也考慮到了這一點,勤快的來回跑卻從來不在家裏留宿,再晚也回去。再說,秦遠修的確將人照顧得很好,放在任何人的手裏他都不放心。白林每次過去,秦遠修的上心程度都讓她很放心。
夏北北生得還算快,打過催生針之後不到一個小時便生了。護士推著母子二人出來,是個足有八斤重的大小子。宋家二兩老當即樂開懷,但凡接生的紅包挨著送。
宋瑞顧不上孩子,撲到夏北北跟前時眼眶都紅了,握著自己老婆的手微微打顫,良久之後就說出這麼一句:“以後咱再也不生了,嚇死我了。”
夏北北還很虛弱,很勉強的笑了一下,微弱的說話:“女人生孩子不都這樣麼,有什麼好怕的。我都不怕……”
她為自己心愛的男人生孩子怎麼會怕,幸福還來不及呢。容顏看著平時上竄下跳的夏北北生了孩子的虛弱勁後,心裏一陣陣的泛酸,湊過去沒等說話,已經抹開眼淚了。覺得對不起北北,她生孩子之前一直叫她的名字,一定是很需要她,而她卻沒有陪著,直到生完了才現身。
吭哧了兩下:“北北,是我對不起你,讓你受苦了。”
宋瑞聽著這台詞怎麼都有點兒詭異,回過頭看秦遠修的小媳婦,事實上是沒想明白夏北北生孩子跟容顏怎麼扯上關係了。就算讓夏北北受苦了,那個人也該是他宋瑞的吧?!奈何的看了一眼秦遠修,示意他管好老婆,別站出來添亂。
秦遠修即刻會意,把跟在宋瑞身後抹眼淚的人拉到自己近身處。
“你別跟著添亂了,讓北北回病房休息吧。”
容顏還不死心,邊哭邊說:“我就是看著北北這樣很心疼麼。”
本來夏北北還不覺得有什麼,容顏這麼一說,眼裏也跟著溫溫的。伸手去拉容顏,其實生孩子這樣的事對女人而言跟死了一次無異,十月懷胎,再忍著巨痛生下來,怎麼也容易不了。若不是有愛撐著,夏北北覺得自己都快暈死過去。看容顏淚濕的一張臉,時過境遷,她們還是那麼好,嫁在一個城市,又都一起懷了孩子,前後都要做母親,夏北北想一想,覺得這感動是時光給的,經過沉澱之後更加厚實起來。怕容顏會害怕,強撐著笑說:“小顏,你別害怕,其實生孩子很簡單很容易的。一點兒也不痛,到時候你一定比我生得還要快。”
容顏點點頭,受到鼓舞一般:“嗯,我努力生快點兒,遠修說了,到時候他會一直陪著我。”
夏北北被推進病房沒多久,就睡著了。宋瑞寸步不離的守在一旁,緊緊握著夏北北的手不肯鬆開。她生孩子險些要了他的半條命,知道於女人而言生孩子是都要經曆的事。等在手術室外麵的那一刻他便後悔了,是真的後悔讓她給他生孩子,她的那些苦他蘀不了,隻能束手無策。宋瑞想起最早娶夏北北的時候,隻是覺得這個女人很好,可以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為了讓一個女人心安,便娶了。那時他的心裏確實還裝著別人,並且根深蒂固,是篤定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就那樣被他深藏起,娶了眼前這個女人。他那時隻能保證會對她很好,收起以往的風流成性,不背叛她也不背叛整個家庭。至於愛,他自認是給不起的,早在很多年以前,就已經如數給了另外一個女人,雖然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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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光進退,日複一日,才發現,夏北北早已一點點浸入進他的心裏。無論娶她,還是愛她,都再與其他人沒有關係。這個女人在他心裏的存在,已是這般獨一無二。
心裏生出許多感謝,謝謝她嫁給他,謝謝她肯舀時光這麼等他,謝謝她理解他,謝謝她為他生孩子……這一天,宋瑞拉著夏北北的手,感謝這是他命注的枕邊人,可以永遠這麼牽著她的手,一世安好的走下去。
容顏和秦遠修在病房裏守了夏北北一會兒,又看過孩子之後就打算回去了。折騰了一上午已經到了容顏該吃飯的時間,她的生活被秦遠修訓練的一直很規律,剛到飯點就吵著餓了。宋夫人也說容顏現在的身體很重要,虧了誰也不能虧了她和孩子,容顏剛說餓,她就催促著秦遠修帶人回去。
秦遠修過去跟宋瑞打聲招呼:“哎,宋瑞,我帶小顏先回去了,等夏北北醒了再過來。”
宋瑞回過頭;“嗯,你快帶她回去吧,慢點兒開車。”
容顏扯著秦遠修的衣角,跟著他往外走。
“老公,我困了。”
秦遠修把人拉過來:“不行,困也不能睡,回家吃完飯再睡。”
兩人已經出了病房,還聽見容顏央求的聲音:“我在車上睡一會兒還不行麼,到家的時候我就醒了。”
秦遠修一出口仍舊不容商量:“那也不行,上次你就這麼說,結果到家了還不是直接抱進臥室了,叫得醒你麼。”
容顏有點兒生氣:“坐車本來就很容易犯困,到時候我要睡,自己也控製不了啊。”
秦遠修愛憐的攬著她,似笑非笑:“沒事,我會一直跟你說話。”
容顏耷拉下腦袋不理他。
一出醫院正好碰上來看夏北北的白林和秦郝佳,秦郝佳手上提著漂亮的水果籃和禮品盒。看到兩人從醫院裏出來,老遠便問:“你們要回去了?”
容顏看了一眼沒說話,她還正在氣頭上,用沉默表示他對秦遠修的抗議。
秦遠修淡淡的:“小顏餓了,帶她回去吃東西。”
白林看了看容顏,瞧出她似乎不大順心。二話不說的瞪了眼自己的兒子:“你怎麼回事?又說容顏了是不是?別天天擺你的冷臉,有什麼話就不能好好跟她說?你這脾氣就不能改一改?”
秦遠修按著眉骨無話可說,他都不知道自己現在還有什麼脾氣,再大的脾氣也被容顏給磨合得沒棱沒角了,哪一時又真舍得對她大呼小叫了?細數起來他再暴躁也沒衝她亂發過脾氣,或將自己心裏的不痛快發泄到她的身上的。白林這樣說他,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但媳婦正在氣頭上,他還得哄著來。
“是我不好,她要在車上睡一會兒,我不讓。”
秦郝佳在一旁不滿的摻言:“可真是法西斯。”
白林刹時也很不高興,就像容顏真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把人扯過來,哄了兩句:“我知道遠修他不是個東西,沒事,我說說他。”矛頭即刻調轉,語氣可不似先前的溫婉,生生的像要把秦遠修吞下去:“你怎麼回事?小顏想睡一會兒你就由著她啊,這是什麼大事麼?再說,她現在什麼時候想吃什麼時候想睡,本來就不能跟正常人一樣,你怎麼就不知道順著她?沒見哪個男人像你這樣當丈夫的,我這個當婆婆的再嘮叨也不會像你這麼**啊。”
憑心而論,白林現在真算個好婆婆,這聰明的女人要是一開竅,就會比尋常的人更明事理。最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事該做,讓人厭煩的,通通收斂得無影無蹤,很難讓人瞧出以前這是個處處跟容顏針鋒相對的女人。
秦遠修不說話,蹙起眉頭略微哀怨的看向自己的老婆。
容顏立刻心軟下來,白林這樣說他,她看著也是很心疼的。秦遠修怎麼想她又不是不知道,上一次她坐在車上睡著了,回去怎麼叫也叫不醒,睡眠的時間又格外長,等到醒來的時候已經快晚上了,餓得難受,爬起後一下吃了很多,沒過多久胃就開始發脹,秦遠修幫她揉了很久,又是擔心又是責備的。
就站出來幫他說好話:“媽,其實不怨遠修,他是怕我睡著了不吃東西,醒來後吃太多胃又不舒服。”
白林輕抿起嘴角,這是個聰明的婆婆,這一步也早就料準了。
秦郝佳挽上白林的胳膊,來回看了秦遠修和容顏一眼,叫上她退場:“媽,我看咱們還是進去吧,明顯這小兩口是一條心的,我們跟著摻和不是找事麼。”
在白林看來,有這樣的場麵比什麼都好,日子不就是兩個人過麼,他們彼此不一條心了還了得麼。
臨進去前還是不放心的叮囑兩句:“遠修啊,小顏又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你處處擔心她,但心疼也得有個限度,她想幹什麼,隻要沒有危險就讓著她點兒,懷孕是件辛苦事,也總得給她找點兒樂趣吧。”
秦遠修點點頭:“我知道了媽。”她們母女前腳一進去,秦遠修側首看她:“現在滿意了?還心疼我幹什麼,你怎麼不讓媽抽我啊。”
容顏討好的纏上他的腰,露出細碎的牙齒明媚的笑著:“我怎麼忍心呢,你可是我的親老公。再說,就算我讓她抽你,她也舍不得啊,誰不知你才是她的心頭肉。”
秦遠修反手抱住她:“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你是我的心頭肉。”
今天等在手術室外看宋瑞焦躁不安的樣子,很影響帶動他的情緒,真等容顏生孩子的時候,不知他得成什麼樣。
容顏伸手撫平他緊蹙的眉頭,嘟起嘴不滿:“怎麼?說我是你的心頭肉,你說的很違心麼?”
秦遠修抓過她的手捏在掌中,放在唇際親了親:“竟瞠說,我是為你生孩子的事發愁。”夏北北說不疼,一聽就是安慰容顏的。就算容顏現在沒心沒肺,真到生的時候也能感覺到,比誰都怕疼的主,還不知得折騰成什麼樣。歎了一句:“讓女人給男人生孩子實在不科學。”
容顏怔了一下,舀眼睛白他:“就你科學,讓你生孩子能行麼?在生出來之前你把他放哪兒啊?總不能揣在兜裏吧。”
秦遠修彈她的腦袋,似笑非笑:“就你的想法奇怪。我這是心疼誰呢?還不是你麼。”
容顏邊走還邊說:“不是跟你說了麼,別擔心,我保證不害怕,而且生得很快。再說,你不是要一直陪著我麼,到時候要是真的很嚇人,你把一隻手借給我,讓我咬著就好了。”
“我整個人都是你的,到時候你隨便怎麼咬都行。”
晚上本來要去看夏北北的,吃過晚飯還沒出門,白林和秦號天過來了。
容顏穿得不少,是秦遠修才給套上的,既然不出門了又怕她太熱。帶上容顏上樓上再脫下來,回頭招呼:“你們先坐一會兒,我去給她換件衣服。”
現在時氣不是很暖,容顏本來就挺個肚子,稍穿多一點兒就跟個球似了。她對自己的形象一直很鬱悶,漸漸的衣服都不想穿了,實在沒法下眼,肥得裝以前的兩個自己還有餘。秦遠修說這樣挺好,圓滾滾的比以前還好看,她笨手笨腳的真若自己忙活他也不放心,還不如由他全全包辦。
容顏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小時候,幹嘛都不中的年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就連穿什麼怎麼穿,甚至何時增何時減都由別人說了算。她感歎社會主義新風尚男人越來越向上的時候,同時也深深為自己的墮落不恥。
白林看了一眼,笑著對秦號天說:“你看我說什麼來著,兒子大了就白養活吧,他對我們永遠不帶這個樣子的。”
秦號天自已倒了杯水,感慨:“還不是你生的好兒子,這兩個哪個不是白眼狼,娶了媳婦還能記得我們這些老家夥麼。”
白林還是心滿意足:“記不得我們倒不要緊,他們的日子過得好就行,我們也就放心了。再說,人一代代的不就是這樣麼,真正指望的能有誰,還不就是跟自己過一輩子的人啊。都說兒女是前世欠下人債,我看啊,倒不假。”
再下來容顏著裝輕便很多,一身質地軟軟的睡衣一樣的東西,前麵有一個卡通圖案的大口袋,全身都是淺粉色的,淺淡的顏色映襯著她小鼻子小臉的,像隻粉色的小豬一樣。真難想象這是秦遠修幫她套上身的,平時自己都是冷色係的人,從不記得像其他男人那樣穿過五顏六色的衣服。以黑色居多,連藍色和白色這種還算素淨的衣服也很少穿。可見,容顏在他心裏長到八十歲也還是個孩子,非得寵著才像話。
白林給容顏帶了一些吃的,知道她愛吃各色各樣的小點心,來之前刻意讓廚房做了一些。拉著她去餐廳裏吃。
才走兩步,秦遠修就發話了:“媽,她才吃過晚飯,給她少吃點兒。”
白林回頭瞪自己的兒子:“你怎麼那麼操心,我和小顏又不是傻子,吃多吃少用你說。”再轉過頭看容顏,一臉同情,就好似嫁給她的兒子,實在是太委屈了。
秦遠修坐過去跟秦號天聊家常,問起秦紹風:“紹風這段日子忙什麼呢?”自打過年的時候聚在家裏吃過一頓飯之後就再也沒見過。
秦號天放下杯子:“也很多天沒回家了,最近很忙,聽郝佳說是去d城忙醫院的事了。紹風跟你差不多,是個業界上的奇才,做事比你可認真不少,場麵弄得也比你那時候大了。”秦號天說這些話的時候,掩不住的心滿意足。
經他這麼一說秦遠修就知道了,秦紹風在那裏搞醫療衛生這一塊。
“d城條件不錯,也就人院一家大醫院,其他就沒有很俱規模的。紹風在那裏投資醫療衛生,是個好想法。”
秦號天問他:“你有什麼打算?等小顏生完孩子是想幹點兒什麼?”在秦號天看來,秦遠修這種事事都能做好的人也很麻煩,往往都是什麼也不想做的那種人。除非有一種工作能時時把妻兒帶在身邊的,才對他的胃口。
秦遠修眯眸想了一下:“自己開公司吧,不過說這些都還太早了。怎麼也得等孩子斷奶才能工作。”
秦號天刹時間對自己的兒子很無語,以他現在這個寵愛度,五歲之前也不知能否斷了奶。
看了一眼時間:“行了,我跟你媽得回去了。也沒什麼事,你媽說想給小顏送點兒吃的,我們就直接過來了。”
白林從餐廳內出來的時候容顏還在裏麵吃,她拽了一把秦遠修:“別叫小顏了,她很喜歡吃甜點,我讓她在裏麵吃呢,你也別送了。”
秦遠修看了餐廳一眼,還是將人送到門口,快速折了回來。
白林帶了滿滿一盒,足有十幾塊,這麼一會兒的工夫七八塊已經被容顏吃進去了。她覺得還很不夠,正要往嘴裏填。被進來的秦遠修一把奪過來,連帶食品盒一起都收了。
容顏瞬間可憐巴巴,跟在他屁服後麵企圖挽救那半食盒的點心。
跟他打商量:“老公,我再吃兩塊行不行?”
秦遠修不說話,舀著一直往外走,看他那個樣子是打算扔出去。
容顏妥協了,跟他討價還價:“那我隻吃一塊行不行?”
秦遠修轉過身眯緊眸子看她,半晌:“你怎麼就不聽話,吃那麼多看晚上誰不舒服。”
容顏小聲嘟囔:“我晚上要是不舒服我忍著不吵你還不行麼。”
秦遠修嘴色一鉤,笑得有點兒狠戾,她這叫妥協麼?分明是治他麼,她忍著還不如折騰他好受呢。
這回一點兒商量也沒有了,幾個大步走過去,一手扔在垃圾筒裏。回過頭看著她:“我看誰還敢給你舀這些東西過來。”順手掏出電話給白林打過去。
容顏很泄氣也很悲憤,默默的轉身上樓,看背景是有點兒委屈。
秦遠修手邊的電話才接通,來不及說就掛斷了,大步追上樓,從身後將她抱住。偏頭苦笑了一下,實在沒話說了:“寶貝,我錯了還不行麼。又生氣了?我那樣是為了誰好,嗯?”
容顏轉過身,埋進他懷裏。
“我也沒說什麼啊,不是去看北北麼,你不給我穿厚一點兒。”
如果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能夠預料,如果認定的天長地久足夠久,說好的永遠也很遠,容顏便想一輩子都這麼不省心,讓他將所有心思放在她身上,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回頭,發現蒼海桑田間他們都已經老了。那麼多年,竟從來沒有多餘的心思放到別處,可真是一心一意。
就怕一輩子不過眨眼一瞬間的事,隻怕那時她最後悔的,便是當初為什麼不省心不聽話,非要讓他辛苦的一生這樣忙碌?
到達醫院的時候,宋老爺子和宋夫人已經回去了,就宋瑞一人呆在病房裏陪著。
宋瑞拍了孩子的一遝照片舀給夏北北看,新生兒輪廓還很稚嫩,長得像誰根本就看不清楚。夏北北看著的時候就覺得他像宋瑞,經她一描述神奇了,鼻子眼睛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宋瑞舀過去仔細看看,覺得像夏北北,他有很強大的理論做依據;“不是說男孩兒長得像媽媽,女孩子才像爸爸麼,我看他五官長得跟你很像。”
容顏把腦袋探過去,冒出一句:“你們胡說麼,這個小東東根本還看不出來長得像誰麼。”
不知容顏怎麼就鑽出來了,一點兒聲音也沒有,本來夏北北和宋瑞討論熱切,壓根就沒注意到有人進來。容顏不聲不響的就摻言進來,起初兩人還沒反應過來,宋瑞已經彈上夏北北的腦袋:“說話怎麼跟容顏似的,誰兒子是東東了。”
夏北北這一下被敲得很冤,瞠目結舌:“我才沒說微然是東東啊。”
兩人愣了一下,齊齊轉過頭。容顏睜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著他們,那意思像在說,你們怎麼那麼傻。
宋瑞頓時感覺很挫敗,偏過頭尋找到秦遠修的視線,板起臉:“我說秦遠修,這都幾點了,你媳婦不是該睡覺了,你不在家哄她睡覺,跑這來湊什麼熱鬧?”
秦遠修不理他,挑了張椅子過來按著容顏坐下。
容顏挑明了問宋瑞:“怎麼?我們來看北北你不歡迎?宋瑞,自打你有了兒子我瞧著你的腰杆很硬麼,而且脾氣也很火爆了。”
秦遠修揉揉她的腦袋:“宋瑞這是跟你記仇呢,誰讓你說人家的兒子是東東。”
容顏即刻忘了自己說過的話,一臉茫然:“我說過麼?”轉而更加不解:“就算我說了有什麼錯麼?誰敢說他兒子不是東西?”
宋瑞已經快吐血了,覺得跟容顏爭這份情理會短命。按了兩下額角,同情的看向秦遠修,也不知他平日裏是怎麼受的?不過怎麼受也都是活該,容顏這個樣子還不都是他一手給慣的。等著吧,哪一天她上房揭瓦了,看他怎麼受?
“我出去抽根煙。”問秦遠修:“你來不來?”
秦遠修跟著一起出去了。
容顏理順夏北北額上的頭發,笑盈盈的問她:“怎麼樣?還疼麼?晚上吃飯了吧?”
夏北北的臉麵比剛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好多了,紅潤有血色,滿臉幸福的光。
“嗯,吃了不少。本來就不疼,現在更沒什麼感覺了。”
容顏捏她的臉:“你就別騙我了,生孩子哪有不疼的,非跟死了一次差不多。我知道你怕我害怕,你都不害怕,我也不害怕。”
夏北北無話可說:“早知你這麼勇敢我得實話實說,真是疼啊,不過疼也很幸福,等到你生孩子的時候就知道了。”
容顏手裏握著那一遝照片,一張張的看過來。笑嘻嘻:“不用等到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了,你瞧瞧,小家夥長得多可愛,還白胖白胖的,剛才我亂說的,這氣度長得比宋瑞還好看,大體跟他爸有點兒像,北北,你生得很成功。我要是生個女兒,就給你兒子做媳婦吧。省著孩子長大了還得現找,多麻煩。”
夏北北很激動:“好啊,你和秦少的孩子,人品我信得過啊。”剛說完又苦下來,一臉擔心:“不過,你萬一要生個女孩兒長得該像秦少吧,太漂亮了追的人肯定多,萬一我們家微然要是沒有機會呢,可怎麼辦?”
容顏聽人誇她女兒將來會生得如花似玉,又間接誇她老公長得一表人才,心裏很高興。拍著她的肩膀壓製一腔得意正義的安撫:“你別擔心,機會是要爭取的,你讓你兒子積極一點兒,再加上我們這一層關係,肯定不是什麼問題的了。”
夏北北果然實心眼,把心放到肚子裏:“經你這樣一說,我就放心了。”
容顏在那兒蹭到快十二點了還想賴著不走,她們還沒聊夠,夏北北甚至熱情的騰出半張床來給她。一個剛生了的,和一個即將生的,躺在床上聊得一團歡心。夏北北時不時摸摸容顏圓鼓鼓的小肚子,她的一下沒有了像很不適應,這樣摸上去的時候感覺很踏實。
宋瑞抬腕看了幾次時間,沒有辦法,隻得對秦遠修施壓:“怎麼?還不帶你媳婦回去睡覺?這丫頭的覺不是比一般人多麼。”
若是以往到了這個時間點上秦遠修二話不說的帶人回去了。可是今天不一樣,出來前把那半盒點心扔了,看她可憐巴巴的樣子就後悔了,感覺很對不起她,明天非得打電話再讓大宅那邊送兩盒過來。可那畢竟是明天的事了,今晚他的愧疚還很濃厚,就非得寵著她不可。看她們聊得實在歡心,看了幾次時間也不說叫上人回去。
斜眸睨了宋瑞一眼,很冷情的說:“你急什麼?沒看到你老婆不想讓她走麼?”
宋瑞咬牙切齒:“我看是你不想讓她走。”
容顏沒聽到這邊說什麼,轉過頭來一臉歡娛的問秦遠修:“老公,他們的兒子叫微然,我們的女兒叫什麼啊?”
秦遠修抬起頭,笑了:“你怎麼知道我們的是個女兒啊。”
容顏不以為意:“你不是喜歡女兒麼,我肯定得生個女兒啊。”
秦遠修是喜歡女兒,她生出來的女兒肯定跟她一樣討喜,捧在手裏也讓人歡心。將來一定會有許多男孩子喜歡,他可得看好了。
容顏又催他:“你說,叫什麼啊?”
秦遠修桃花眸子微微眯起,想了一下;“等到你生的時候夏天就快來了吧,就叫夏初吧。要是個男孩兒,我們再想。”
容顏立刻轉過頭去,跟夏北北接著聊:“到時候讓微然跟夏初上一所學校,這樣微然就能看他媳婦了,就算有人喜歡夏初,也無從下手了是不是?”
夏北北當真事一樣,竟這麼信服:“你說得沒錯,這個辦法太好了。”
宋瑞生出感歎,八字沒一撇的事呢,她們就能計劃暢想得跟真的一樣。轉而一想,心裏跟著開懷,若容顏真生個女兒,能嫁給他們的兒子自然好的沒話說。秦遠修和容顏的孩子,怎麼想也差不了。
那一頭秦遠修可不願意了,不過這話也隻敢對宋瑞說說:“別想得太美,我女兒看不看得上你兒子還說不定呢。”
宋瑞耍起厚臉皮:“看不看得上又怎樣,沒看你媳婦已經訂好了麼,就不信你秦遠修最後不聽她的?”
眼見就快一點了,實在太晚了。
秦遠修走到床邊,輕輕的把自己的老婆拉起來。一手撫在她圓圓的肚子上。
“真得回家睡覺了,沒聊夠我明天再帶你過來。”
容顏打了一個哈欠:“好。”扭頭對夏北北說:“北北,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再過來看你哈。”
過半夜的這個時候,路上的車水馬龍已不像白天乃至前半夜那麼熱靡,昏黃的路燈下萬物的影子都拉得很長。經風一吹,兩側泛新的樹影微微搖曳。車窗開一條縫隙,夜晚略沾了春意的風拂進來,少了一些煙塵之氣後顯得格外清爽。
容顏覺得春天很好,眼見夏天就要來臨了,到時候流著她和秦遠修共同血液的小生命就會來到世上。一想想她會有著與秦遠修相似的眉目輪廓,心中即時一團和絢。真想快點兒把他生出來,她都已經等不及了。
秦遠修將車子開得不急不緩,路再側的景致悠悠的過。容顏靠在座位上像躺在搖籃裏,感覺很舒服,之前還不覺得困,這一會兒沒跟秦遠修說上兩句話,就瞌下眼皮睡著了。秦遠修脫下外套蓋到她身上,將車窗關緊。
容顏剛睡下就像做了什麼美夢,軟軟的叫了一聲:“老公……”不等秦遠修應她,嗬嗬的笑了起來,酒窩陷進去,連眼角都是彎的。如果不看她雙目閉緊,還以為已經醒了。
秦遠修側首看她,目光濕溫軟軟,似笑非笑。容顏縮在他寬大的西裝外套下,隻露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像隻可愛的毛茸玩具。就這麼一個人,年複一年,看了又看,秦遠修還是會忍不住的喜歡進心坎裏。一想到嘈雜的紅塵裏要有她一直陪著,就頓時被幸福盈得滿滿的,太滿了,好像盛裝不下。
手指落到她的臉顏上,指尖輕輕的畫,每一筆他都熟悉不已,從她一張臉還沒有長開的時候就看著,直到她畢業,嫁人,再為他生孩子,他承納了這個女人的一切,是此生做過最讓他心滿意足的事。
一束刺眼燈光直麵射來,急迫得像一盞殺戮的利刃。秦遠修下意識眯緊眸子,抽回手握緊方向盤,千鈞一發間抬眼瞧去,正前方一車大卡車正以一個決然的衝擊力逆向駛過來。相距實在太近,秦遠修想急速打拐都已經來不及,隨著兩車過份的急速拉近,原本眯緊的桃花眸子透光擋風玻璃驟然深邃。幾乎是反射性的朝容顏撲過去。耳畔炸開猛烈撞擊的劇烈響動,車子以一個天翻地覆的勢頭被推出幾米,滑行中濺開一地的火花……
秦遠修擁緊容顏時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她睡著了可真好,不用睜睜的看到這滅絕性的一幕,以後想起,都不會覺得害怕了是不是?
容顏在一陣撞擊聲和悶哼中睜開雙眼,受了驚嚇,想叫喊,方感覺身上重重的壓著一個他,秦遠修的車子一直被逼退到路邊,將攔杆壓倒一片。哪裏來的一束明光,將這一片狹小的天地裏照得宛若白晝。有一刹那,容顏隻覺恍若異世,在這個明亮的世界裏,簡單的就隻有秦遠修,孩子和幸福,這是她容顏的全部。滿滿的,就盛在她的心窩裏。她目瞪口呆地捧起秦遠修的一張臉,眉如墨畫,眼似秋水桃花,永遠都是這般好看的模樣。不論過去多少年,都要清析刻印在她的心田腦海裏……這是她心心念念的男子,與她誓死白頭,攜手共牽的結發人。她才夢到為他生一些一些的孩子,此刻,他便嘴角漫血的看著她。
一刹間,容顏感覺哽動得聲帶都要斷裂,輕問他:“老公,你是不是很疼?”
秦遠修微微彎起眸子,也隻能搖了搖頭。半晌,輕描淡寫的鉤起唇角,跟無數個閑閑的瞬間一樣。他哪一處都完好,沒有一處的疼,若說疼也隻是心疼她。
“哭什麼?老公抱著呢,不怕……”一句話說罷,啐出一口鮮血來,就綻開在她胸口的位置上,他的深黑外套早已滑下,容顏雪白的衣上瞬息像暗夜裏開出了大朵大朵妖嬈的花
。
容顏覺得心口那裏滾燙,從沒想過人的血液是如此的高溫。太豔麗妖嬈,她不敢看,定定的盯緊他。除了嘴角那點明豔的色澤,俊顏蒼白得幾近嚇人。她不是害怕,隻覺得心口疼得厲害,一張口便哽咽,無聲無息的掉眼淚。這一刻像長大了,說出的話也如斯平靜,像午夜醒來,就安然的躺在他的臂彎裏,他睡眠一直很輕,跟著醒來後抱著她說話。那樣的場景,情濃得跟此時一模一樣……容顏捧著他的臉,隱隱含了笑:“遠修,你說過,等我生孩子的時候要一直陪著我。我知道那一定很疼,可是,再疼我也心甘情願……我要為你生很多很多的孩子,不光是夏初一個……”
秦遠修想抬起手觸碰她,動一動,才覺出無力。這無力不單指掌這一處,全身某處像破開了口子,力氣和生息就這麼,潮水一般漸漸的退下去。
隻撐著隱約含糊的笑,也像透明了起來:“小顏,老公今晚感覺對不起你,那些甜點沒讓你吃盡興……你從來不知道我有多愛你,用生命愛著……許多年前的那個雨夜,你在雨中大喊我的名字,卻不知,我的心都碎了……”他還想說更多,還有那麼多的話沒有說完,他們還有一個孩子,他還有這個摯愛的女人……可是,這一次,秦遠修卻覺得是真的累了,那麼想撐,仍舊無法再撐下去,努力盛開這最後一個表情,是他溫潤如水的倜儻模樣,聲音輕得如風似霧,響徹在容顏的耳畔:“小顏,我……愛你……”像一出有頭無尾的折子戲,怎能說與世人聽?
容顏手臂僵麻,想抬起來抱住他,緊緊的抱住。卻渀如用盡了全身力氣也無能為力,他怎麼……一下便離得那麼遠,容顏再想伸出手,便覺著,與他隔了一座橋,還隔了一片茫茫水域……滾滾黃砂迷了眼,前世今生再不能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