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靈犀(2 / 3)

回瀾見宋思遠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幾步走到房門前,在門上敲了幾下,道:“貞姐,我是回瀾,和卓寧一起來看你。可以進來麼?”

罩在房間上的護罩消失了,房門無聲的開了,傳出杜雅貞疲憊的聲音:“讓思遠留在外麵,你和卓公子進來吧。”

淅淅瀝瀝的小雨一直都在下著,使天地都變得朦朧迷離起來。夏日喧鬧的海灘此刻一個人也沒有,隻有海浪咆哮著永不疲倦地衝擊沙灘。一隻小小的寄居蟹背著搶來的房子,在沙灘上孤獨地緩緩爬著。一個巨大的海浪撲過來,立刻淹沒了它小小的身子。不一會兒海浪偃旗息鼓地退下後,沙灘上竟然留下兩隻寄居蟹在互相快樂地追逐。

剛跨下出租車銀星熠目光茫然地掃過海灘,忽然渾身一震,接著又很快平靜下來,指著遠處突出海岸的一塊巨大的岩石問:“師兄,當初師母就是站在那塊礁石上的麼?”

秦昱暄順著銀星熠的手指瞧去,連拿在手中的傘也忘了撐開,就那麼呆在那裏,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後,喃喃說:“夏琴一再給我描述回瀾站在礁石上的身影美得像一個白色的精靈,我始終不能理解,現在我終於明白了。那不就是一個精靈麼?不過是黑色的。”

這麼遠的距離,秦昱暄看不清楚礁石上的人,隻能憑感覺來說話,但銀星熠卻看得清清楚楚。礁石上站立的正是和喬娜二位一體的雲淡煙。她還保留了喬娜的外表,卻沒有掩飾身上的靈氣,自然看得秦昱暄目瞪口呆,忘乎所以。她顯然也看見了銀星熠,正緩緩轉過身來。

她一身黑色的衣服早被雨水淋濕透了,緊貼在她的身上,使她的身子顯得十分單薄。黑色的短發也在雨水的肆虐下變成一縷一縷的,可憐兮兮地貼在頭上。她無法抑製地在微微顫抖,臉色病態的蒼白,連嘴唇也一點血色都沒有。她整個人給人的感覺本來應該是很狼狽才對,但秦昱暄說得對,她給人的感覺卻不是狼狽,而是難測的縹緲。她仿佛是雲,又仿佛是霧,更仿佛是那下個不停的雨絲。她和周圍環境和諧的融合在一起,讓人覺得在這細雨飄飛的時候,她就應該是眼前這個樣子,也隻有這個樣子才能不破壞海灘的美景。她像一個美麗的精靈,一個不屬於塵世的仙子,一縷飄舞在蒙蒙細雨中的輕煙。她茫然的表情看來是那麼聖潔,空洞的目光是那麼靈秀,挺立的身影是那麼高貴,緊抿著的嘴角卻是那麼的無奈。

銀星熠彎腰通過車窗付了雙倍的出租車費,將本來說好還要帶他們回去的出租車打發掉。在出租車走遠以後,他望見雲淡煙暫時還沒有離開的意思,心又開始不爭氣地蓬蓬亂跳,拍了拍還在發呆的秦昱暄說:“那是雲淡煙姑娘,也是從仙界過來的。要不要我介紹你們認識?”再次按捺下激動的心情,領著秦昱暄緩緩朝礁石上走去。

秦昱暄機械地點了點頭,跟在銀星熠身邊,傻傻地問:“雲姑娘也會道法?”

銀星熠直勾勾地盯著礁石上黑色的身影,用夢幻般的聲音回答說:“師母說她的功力很深厚,但卻不太用得出來。”接著竟然低聲的唱起歌來,那是一首秦昱暄從來也沒有聽過的,哀怨的歌。

秦昱暄一愣,神誌恢複了不少,終於察覺到銀星熠的異樣。再看礁石上的表情越來越清晰的黑衣女郎,忍不住要問:她暴露在細雨中窈窕身影是為什麼瑟瑟發抖?她臉上肆意橫流的究竟是雨水還是淚水?她那會說話的眼睛中為什麼透露出痛楚迷茫?又迷惑的看了看顯然已經忘記自己存在的銀星熠,秦昱暄冒出滿肚子的問題。但他知道此刻不宜多說,下決心回去以後,第一件事情就是一定要找白俊問個清楚明白。

銀星熠終於走上了礁石,停在喬娜久違了的身影前,久久凝視著這的熟悉容貌,好半天才發現竟然不知道該如何來稱呼眼前這讓他魂牽夢縈的人。又遲疑了片刻,銀星熠伸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柔聲說:“煙兒,在下雨呢。你的傷還沒有好,這麼淋雨再要生病了可怎麼辦?”順手拿過秦昱暄始終也沒有撐開的紅色雨傘,撐開罩在雲淡煙的頭上。

辛苦建立的心靈堤防在這一刻轟然潰決,一直沒有出聲的雲淡煙在不明所以的秦昱暄目瞪口呆地注視下,倏地撲在銀星熠的肩頭,失聲抽噎,委屈地說:“小星星,你真要忘了我麼?”

銀星熠強壓下心頭的激動,溫柔地淡淡說:“煙兒,你不是也要忘了我麼?”

雲淡煙仰起涕淚斑斑的臉,哽咽著說:“可是人家沒有一刻能忘了你,小星星。”

銀星熠歎息著低聲說:“煙兒,難道我可以忘了你麼?”

忽然銀星熠的一切決心也在這一刻瓦解,任何掩飾亦在這一刻消融,銀星熠的雙眼也湧出一片水汽,變得模糊了,心中卻升起一陣喜悅。他再無力握住手中的紅色雨傘,驀然伸開雙臂將雲淡煙擁在懷裏,他低下頭,在雲淡煙的耳邊低聲呢喃:“煙兒,娜娜,你終於不再逃避你的小星星了麼?”

紅色的雨傘在礁石上彈了一下後,掉下礁石,又被浪花卷起,起起伏伏地飄遠了。礁石上的三個人都沒有注意到它,銀星熠醉了,雲淡煙癡了,秦昱暄呆了。

潤物無聲飄飄灑灑的春雨下得更密了,溫柔的將大海、沙灘、海浪、礁石還有礁石上的人兒都擁進自己的懷抱,將天、地、人融合成一個整體,連時間也停止了她匆匆的腳步,停頓在這美好動人的一刻。

卓寧和回瀾剛剛跨進房門,坐在圓桌旁的杜雅貞起身福了一福,急急地道:“把門關上,別讓思遠進來!”

卓寧回手帶上房門,把一臉關切之情的宋思遠隔絕在門外,也來到圓桌前坐下,看了看神情疲憊,精神卻很亢奮,並無異樣的杜雅貞,皺眉道:“貞姐,宋老板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份,夫妻之間有什麼是不能攤開來說的呢?”

杜雅貞欲言又止,猶豫道:“妾身……”

回瀾看了看一點也不像是有病的杜雅貞,也很詫異宋思遠甫一見麵之時的“救救雅貞”之語,奇怪的道:“貞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連宋老板也要瞞著?現在他已經知道了有事發生,你這樣瞞著他,不怕傷他的心麼?”

杜雅貞歎了一口氣,猶豫片刻道:“唉!妾身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啟齒,不過回瀾說得對,妾身不應該瞞著思遠。”接著揚聲道,“思遠,你也進來吧。”

宋思遠進來後,遲疑了片刻,在杜雅貞的身邊坐下,伸手握住杜雅貞的手,道:“雅貞,請你要相信我,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改變的。”

卓寧欣然道:“貞姐,你看這樣不是很好麼?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現在該說了吧?”

杜雅貞又遲疑了一會兒,終於咬牙道:“妾身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從昨天黃昏的時候開始,妾身就突然間變得很煩躁,很想大開殺戒。幸好妾身知道這很不對,還能克製住自己。但今天早上,妾身卻發現越來越無法克製自己了,竟然連思遠也想傷害,且願望非常強烈。妾身很怕控製不住自己,失手傷害思遠,所以把自己給關了起來。卓寧、回瀾,妾身知道你們都是道法高深的人,隻有求你們了。你們一定要救救妾身,妾身真不想失去思遠。”

回瀾愕然道:“有這樣的事情?貞姐,你自己也無法控製自己麼?”

杜雅貞彷徨地道:“現在妾身還可以勉強控製自己,但今天的感覺比昨天還要糟糕。妾身很怕過些日子以後,就真的不能控製自己,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所以要趁著自己尚算清醒的時候,求你們救救妾身。”

卓寧沉吟道:“貞姐,你自己便是一個醫生,有沒有覺得自己是生病了?”

杜雅貞搖了搖頭,道:“妾身昨天黃昏的時候和恒兒在外麵玩,莫名其妙的咳嗽了幾聲,曾以為自己是病了,給自己把了脈。妾身沒有病。不瞞你們,妾身自幼開始修道,從來沒有起過殺念,活了幾百年,連兔子也沒有傷害過。這沒多年來,妾身一直生活在和平寧靜的洪瀚鎮,生活和一個普通人沒有不同,現在竟然想殺人,所以覺得自己很不正常,真像是中了邪。妾身雖然是足不出戶,卻聽一個同族的朋友說起過你們的事跡,知道隻有你們才能救妾身,也肯救妾身,加上回瀾又說過我們是朋友,才冒昧地讓思遠請你們過來。”

卓寧和回瀾聽得你眼望我眼,不約而同的想到了能控製別人行動的詭異的葡萄子,難道還有一顆剩了下來?回瀾伸出手來,道:“貞姐,冒犯了。”

杜雅貞不明白回瀾何來冒犯之語,還是坦然伸出手去讓回瀾切脈。卻見回瀾根本不是在切脈,而是姿勢古怪的握住了她的脈門,精純的真氣洶湧而至,立時壓得她動彈不得。

杜雅貞大吃一驚下,凶性大發,曆鳴一聲,竭力運功反抗。奈何她本來就不是回瀾的對手,現在要害被製,如何掙紮也是徒勞,神色卻是淒厲之極。

宋思遠雖然早知道妻子不是一般人,畢竟還是沒有見過,此刻聽妻子發出一聲嘹亮的鳥鳴,早嚇得心中打鼓,再看妻子慘厲凶惡的表情,覺得再不認識共同生活了多年的妻子,卻又忍不住關心妻子,又擔憂又害怕,六神無主。

忽然聽見卓寧平靜地問:“宋老板,貞姐說的同族朋友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