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淡然(3 / 3)

快走出墓園的時候,父親忽然停下來回頭張望。

周紋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低聲說:“老銀,你要是實在是想見星熠,就放下架子去成都見見他。聽星璀說,星熠一個人去流浪了,這兩年來難得待在成都,就連溫總和他見麵的機會都很少。但溫總明天要給他舉行生日宴會,他明天一定會在成都的。我們現在就去買車票還來得及。過了明天,你要是再想去找他,那就困難很多了。”

父親大怒說:“誰說我要見他?他眼裏根本就沒有我這個父親,離開以後一次也沒有回來過,對我還沒有溫總一個外人好,我見他幹什麼?”

周紋也有些生氣了,提高聲音說:“你們父子都是一路貨色!真是不明白你們,父親和兒子之間有什麼值得斤斤計較的?從我來你們家開始,你們就針鋒相對的,父親不像個父親,兒子不像個兒子。有本事你就真的不要想星熠啊!可為什麼昨天接了星璀的電話以後,你一夜都沒合眼,今天一早就拉我來掃墓?”

銀星熠的心中哆嗦了一下,正考慮要不要叫住父親相見,卻聽父親嘴硬地說:“我是給我媽掃墓,關星熠什麼事情?那個不孝不義的小畜牲,連帶大他的奶奶都快忘記了,從來也沒有回來過,我沒有這樣的兒子。”銀星熠怒火一衝,又打消了見父親的念頭。

周紋搖頭說:“你給他加的罪名太重了。星熠哪裏不肖了?我看他就是太肖你了,才把你們的關係弄得這麼僵。要不是有星熠的吩咐,溫總也不會給我們寄錢來。他雖然沒回來過,可還是把你照顧得很好,就像你當年做的一樣。你們父子倆啊,都是屬鴨子的。”

父親無限蒼涼地長歎一聲說:“你知道什麼?他那是在報複我,要不然他就不會見死不救了。你看他的公司,在幾年時間就取得了那麼大的成績,要幫我救活一個工廠算什麼?聽溫總說,他早就知道我的計劃行不通,卻不肯提醒我一聲。我為他做的,他也為我做了;我沒為他做的,他也絕對不會為我做。他的脾氣也實在太硬了,絕對不允許自己有不如別人的地方。從一開始,就沒有叫過你一聲媽媽。好在我們還有一個女兒。”

周紋再歎了一聲,淒楚地說:“他真的很像你。當初你不就是因為這一點傲氣,才想擺脫你母親給你的安排,以至於把我們弄到今天的這步田地麼?他和你是一模一樣的,你因為他的出生帶走了你摯愛的人而一直不肯原諒他,他也因為你另有新歡而對你從來看不順眼,當然更不肯接受我了,何況我本來也就不是他的媽媽,還是一個搶了他爸爸的人。”

父親說不出話來,過了好半天之後才唏噓著說:“我是為你抱不平啊!雖然星熠一直沒有當你是媽媽,可你一直當他是兒子,對他的關心從來也不比星璀少,簡直是在巴結他了。從小到大,也不知道用我的名義送了多少東西給他,比星璀可多多了。星璀為此到現在還不服氣,時不時就要問一問,究竟誰才是你親生的。可是你看看星熠,他領情麼?一直以來,我們讓他缺少什麼了?”

周紋搖了搖頭,低聲說:“老銀,你太不了解你兒子了!我們給他的都不是他真正需要的,星熠並不是一個喜愛享受的人,再說你母親的收入就足以給他富足的生活了,他根本就不需要你的金錢。星熠各方麵都很優秀,可就缺少一個父親,一個家。他太優秀了,也太驕傲了,無法忍受這樣一份殘缺。我做的一切都不是讓他領情的,而是想補償他。他一個人獨自在外麵闖蕩肯定不容易,不論受了什麼委屈都要自己負荷。聽溫總說,他最心愛的女友也在幾年前永遠的離開他了,留給他永遠也無法彌補的傷痛,也難怪他要去一個人獨自去流浪了。你是做父親的,難道就不能大度一點,寬容一點,理解理解孩子麼?偏偏就要和自己的兒子針鋒相對!”

父親回頭望了一眼墓園的方向,有些理虧地嘟囔說:“就算是我能理解他,可他就肯理解我麼?至少我是他父親,他應該尊重我,先來看我才是道理。”

周紋忍不住再歎一聲,黯然說:“一個當父親的都要與兒子如此計較,我們還有什麼理由去指責那個酷肖父親的兒子呢?星熠已經做得非常好了,盡了他該盡的義務,一如他的父親,我們又有什麼資格去指責他呢?”

父親再也說不出話來,也深深地歎息一聲,卻還是沒有說出要去見兒子的話。

銀星熠忘記了一切,呆呆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漸漸遠去,湧起想哭的感覺。原來自己一直渴望的親情從來也沒有離開過自己,這是不是就是一個母親對兒子的了解和嗬護呢?現在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深愛自己母親的父親也會再婚,同時也明白了自己與生俱來的臭脾氣源自何處,原來自己血管中流淌著的始終都是父親的鮮血。

回到成都後,銀星熠的心情無疑要好了很多,連雲淡煙的影子也暗淡下去不少。無論如何,生活始終都在對他微笑,隻是他自己沒有發現罷了。

銀星熠還沒有進家門,便聽見自己家中傳來震耳欲聾的電視聲,還夾雜著丁零哐啷的奇怪聲響,簡直是吵翻了天,不禁非常奇怪。開門一看,卻是白俊和天賜來了。天賜第一次看電視,被電視節目逗得在沙發上直翻跟鬥,才會有那麼多奇怪的聲響傳出來。

天賜一見銀星熠終於回來了,從沙發上一跳而起,飛撲進銀星熠的懷裏,指著銀星熠的鼻子大聲指責說:“你小子太不夠朋友了,我辛辛苦苦的去烏衣鎮叫來梁玄給你治好毒傷,你居然一聲不吭地就自己跑了。你答應給我的銀鐲子買了沒有?”他穿了一套繡著加菲貓的粉藍色嶄新童裝,一雙大眼睛水靈靈的,看來粉雕玉琢,很是討人喜歡,卻擺出一副大人的樣兒來教訓人。

盡管天賜的歲數也實在是不小了,銀星熠還是沒辦法把他當成大人,加之心裏又甚是寵愛他,被他逗得一樂,說:“你不是不用我們送禮物給你麼?”然後才抽空和帶天賜來的白俊打了一個招呼。

天賜鼓起腮幫子說:“你自己說了要送我的,可不許賴帳!”

銀星熠把天賜輕輕拋在沙發上,又用遙控器把電視的聲音關小了一些,說:“你要是著急,我們立刻就出去買。喜歡什麼樣子的,你自己選,另外還可以去百貨公司選一些你喜歡的玩具。”

天賜大喜,一跳又來到銀星熠的懷裏,手舞足蹈地說:“那我要全套的數碼寶貝。剛才我讓白俊給我買,他就是不肯,你們這裏的商店又不肯收銀子。”

銀星熠再次把天賜拋在沙發上,爽快地說:“行!我們立刻便出去買。你要什麼都可以,隻要你自己能拿得動。我可不會幫你拿的。”

白俊正被天賜纏得頭疼,聞言鬆了一口氣,站起來笑著說:“星熠,那麼小葉子就交給你了,我要去找找虎兒和堇妹他們,好讓他們來參加你明天的宴會。”

原來他那天一回洗劍園,就被天賜給纏上了,說是白俊把銀星熠給帶走的,非要白俊也把他給帶來塵世不可。白俊被纏得實在是難過,又想起那天沒見著張虎和佘念堇,便提前帶著天賜來到了成都。到了以後,他們發現銀星熠不在家,天賜便自己出去閑逛。看見別的小孩玩玩具,他從來也沒有見過這麼希奇古怪的玩具,很是好奇,隻聽說是數碼寶貝,回來後便讓白俊也給他買。

白俊又在成都搜尋了一圈也沒有找著張虎和佘念堇,心中正自煩躁,哪有心思陪他,當然不會答應了。

有鑒於天賜想要大購物的心願,銀星熠帶了很多現金在身上,決定好好謝謝這個救過自己也救過溫彥芹的人參娃娃。一大一小開始了瘋狂地購物行動。

從第一家超級市場出來以後,天賜看著購物車中大包小包塑料袋,隨便拿出一袋試著提了一下。和他的個子比起來,塑料袋顯然是太大了,他要是不高舉手臂的話,就隻能拖在地上了。這時天賜開始抱怨起銀星熠來,因為銀星熠竟然真的不肯幫他拿東西。然後他開始考慮要不要放棄一些看來不太好玩的東西。在購物車中左右翻檢了半天,他也沒能舍棄任何一件東西,因為每一件東西都是那麼好玩,那麼古怪,那麼漂亮。

這時候天賜最後悔就是讓白俊單獨走了,不然讓白俊用一個搬運法不是把東西全部放回去麼?而且白俊要比銀星熠好說話多了。看著銀星熠在一旁悠哉遊哉幸災樂禍的樣子,天賜發狠了。反正這些東西又不重,他把所有的袋子都拴在一起,像一個褡褳一樣的放在肩頭,隻露出一個頭來說:“我們先把這些東西放回去再出來。”

銀星熠見已經快被玩具埋葬的天賜終於忍不住笑了,說:“回去了我可就不陪你出來了,你要想清楚喲!”

天賜頓時犯難了,咕噥著埋怨自己為什麼沒有學會搬運法。

銀星熠大笑,不忍心再捉弄天賜,一把將天賜給抱了起來,說:“我說不幫你拿東西,可沒說不抱著你啊。你負責你的東西,我負責抱你。”然後又湊到天賜的耳邊說,“我也沒說過我不用搬運法幫你把東西送回去啊。這裏的人太多了,我們找一個僻靜一點的地方。”

天賜大喜,拚命點頭,覺得銀星熠也不是那麼難說話了。

從第三家超級市場出來以後,天賜的購物狂熱降溫了不少,各個超市貨物看來區別不是很大。於是銀星熠帶他去了一家百貨公司,買了兩套衣服以後,天賜有些興奮,更有些神秘的對剛剛從收銀台過來銀星熠直招手。

銀星熠覺得天賜的神情古怪,愕然蹲下身子,問:“你又有什麼花樣?”

天賜小嘴湊近銀星熠的耳朵,以低無可低的聲音說:“有兩個人盯了你很久了,你看見了沒有?”

銀星熠失笑,揉了揉被天賜弄癢了的耳朵,站了起來,利用他心通對天賜說:“你是說那兩個扒手啊,我早知道了。你要說什麼,用傳音術說好了,我的耳朵被你弄得癢死了。”他知道自己剛剛交錢的時候就被盯上了。扒手對於像他那樣的隨意把錢放在外衣口袋中的人最有興趣,何況他剛才隨便一摸就拿出了一大把的鈔票。

天賜猛拉銀星熠的衣服,非要他蹲下來不可,等銀星熠蹲下來後,又湊近他的耳朵,小聲說:“這裏是塵世,亂用法術不好,我們還是說悄悄話比較不引人注目。”

銀星熠再次失笑,這樣蹲在地上說悄悄話比用法術還要引人注目。知道天賜根本就是覺得說悄悄話好玩找的借口,他十分寵愛天賜,把天賜抱了起來,慢慢地朝前走去,也湊近天賜的耳朵,一本正經地悄聲說:“那我們是不是不能再用搬運法了呢?”

天賜頓時語塞,想了半天才說:“那個不一樣的。”

銀星熠有意逗他,笑著說:“我看不出來有什麼不一樣。要不我們現在就回去了,反正我們被小偷給盯上了,錢包變得很危險,而你的東西也買了不少了,再多我的屋子都裝不下了。”

天賜大失所望,愣了一下,才說:“可是你答應我的銀手鐲還沒有買呢。”

銀星熠說:“明天再出來買也是一樣的。不過你要是還像今天這樣的話,估計明天也買不了手鐲。”

天賜收獲了大批的玩具以後,對銀手鐲已經沒那麼大的興趣了,可對於抓小偷這樣的刺激卻興趣正濃呢,不甘心地咕噥著說:“你真的就這樣放過那兩個小賊了?”

銀星熠說:“他們又沒來偷我們的東西,我們師出無名啊。天賜,你究竟是想買銀鐲子,還是想抓小偷?”

天賜想也不想地回答說:“都要,都很好玩,不過以抓小偷優先。不要那麼著急回去嘛,我還沒有玩夠呢。”忍不住回頭看了看,立刻興奮地說:“真好,他們跟過來了。”

銀星熠失笑搖頭,被小偷盯著也要叫好的大約也隻有小孩子了,故意朝抱著天賜在一個櫃台前停了下來,低頭專心挑選商品。

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尾巴果然擠了上來,一人把風,一人把手上的鑷子順利地伸進了銀星熠的外衣口袋。不過他立刻就後悔了,因為他怎麼用力也無法把鑷子拿出來,也無法使自己的手和鑷子分離。扒竊者快暈了,求助地朝同伴望去。他的同伴也正奇怪呢,猛打眼色,示意他動作快一點。

銀星熠對這一切仿佛沒有任何感覺,抱著天賜若無其事地繼續朝前走。扒竊者鬆不了手,隻好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最糟糕的是他想求情卻說不出話來,表情要多難看就多難看。

望風者這才察覺出情況不對,正想逃跑,卻驚駭的發現自己的雙腳不由自己控製了,緊緊地跟在銀星熠的身後,變成了另外一條尾巴。

不一會兒,他們就離開了百貨商店。銀星熠拐進了一條僻靜的小巷子。

天賜看得開心極了,伸手拍了拍扒竊者的肩頭,高興地說:“喂,你一直跟著我們做什麼啊?是不是想我們送你去警察局?”

扒竊者有苦說不出,也無法想象自己是遭遇了什麼,連平時最喜歡的這種僻靜的小巷子也變得萬分恐怖起來,渾身直打哆嗦。要是真的去了警察局,相信已經成了油條的他也不會如此害怕,說不定他此刻還正盼望著能去警察局呢。跟在他們身後的望風者比他還沒有出息,褲子已經濕了一大片了。

天賜等了一會兒,見沒有人回答,惡狠狠地說:“竟然敢不理我,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銀星熠這才放下天賜,同時也放開兩個身不由己的尾巴,笑著說:“天賜,在這裏玩玩他們就可以了,別要了他們的命。這樣是不是可以不買銀手鐲了?”銀星熠自己還不覺得,他的確是變了很多,換了在以前,他絕對沒有心情陪一個小孩子如此胡鬧。

兩個小偷雖然恢複了自由,但由於驚嚇過渡,都攤倒在地上,連求饒的話也說不出來,以至於銀星熠打錯了如意算,天賜隻興奮了一會兒,發現兩個小偷太軟蛋了,一點也不刺激,興趣便又回到銀手鐲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