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掩的房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約莫四五歲年紀,身穿淡粉『色』對襟襦裙,頭挽日月雙抓髻的女孩兒從門後探頭出來,撲閃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好奇的打量著整間屋子。
屋內陳設雖然簡單,卻整潔雅致,一縷輕煙自錯金螭獸爐中冉冉升起,暗香浮動,沁人心脾,紫檀書案上擺了盞半尺來高的琉璃蓮花燈,一點燈頭忽明忽暗,映得燈壁晶瑩剔透,宛如凝冰。
見屋裏沒人,女孩兒提著羅裙跑了進去,踮起腳尖去拿案上的琉璃燈。
忽然,身後有人驚慌失措的叫道:“小姐!不可!”
女孩兒雙手一顫,慢慢縮了回來。她磨磨蹭蹭轉過身,低下頭,不安的『揉』著裙擺,怯怯叫道:“鹿兒姊姊……”
鹿兒快步走進屋子,見案頭的燈盞完好無損,總算鬆了口氣。她蹲下身,牽起女孩兒的手,柔聲道:“這盞燈殿下寶貝得緊,小姐千萬別動。”
“為什麼?”女孩兒撅著嘴,似乎很不高興。
“這盞燈,是殿下替一個人點的。燈長明,人常在,也算是殿下為他祈福。”
女孩兒好奇的眨眨眼睛:“那人是誰?怎麼三哥從未提起過?”
“這……我也不清楚。”
“那,他為什麼不來看三哥?”
鹿兒聞言一怔,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自服侍哪吒起,就看到他閑暇時常常坐在書房,一呆就是好幾個時辰。
哪吒不喜歡用紙,隻在簡牘上刻字,她端茶進來時,就偷偷看過。一排新削製的竹簡整整齊齊擺在案頭,上麵刻滿了筆鋒銳利的文字,乍看之下似乎都見過,待仔細辨認時,卻又一個都不認得了。
一次,她壯起膽詢問,哪吒不過微微一笑,惜字若金:“信。”
每每寫完,他便擱下筆,看著案頭一點明燈,悵然若失。杯中茶水冷了又冷,換了再換,竟毫不察覺。
燈,從未滅過;信,從未送出;人,也從未出現。
察覺有人搖自己的手臂,鹿兒回過神來,幽幽歎道:“也許時候未到,所以不來。”
女孩兒追問道:“什麼時候才能來?”
“等燈芯結燈花,喜鵲叫枝頭,故人自然會來……”
女孩兒扭頭看了琉璃燈一眼,似懂非懂。鹿兒抱起女孩兒退了出去,輕輕掩上房門。
庭院裏修竹拂簷,玉欄繞砌,一帶清流自花木深處瀉下,彙入蓮花池中,放眼望去,層層疊疊盡是碧綠荷葉,微風拂過,玉盤滾珠,粉荷含羞,有種說不出的清新雅致。
哪吒按下雲頭,才踏上白玉階,一個嬌小的身子便撲進他的懷裏,用雪藕似的胳膊勾著他的脖子,甜甜叫道:“三哥!”
哪吒抱起女孩兒,在她粉嘟嘟的臉上捏了一把,笑道:“叫得這般親,莫不是又調皮生事了?”
女孩兒撇了撇嘴,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貞英沒有調皮!三哥若是不信,去問鹿兒姊姊!”
見哪吒看向自己,鹿兒臉上一紅,慌忙低頭屈膝,盈盈一禮:“小婢鹿兒,恭迎殿下歸位。”
“不必多禮。”哪吒放下貞英,衝鹿兒點頭微笑,“我不在時,宮中可有異常?”
“一切安好,並無異常。”說話時,鹿兒一直盯著地麵,始終不敢抬頭看他。
哪吒張了張嘴,還要再說什麼,忽然覺得手臂直往下墜,低頭一看,隻見貞英抱著他的胳膊,正專心致誌捋那手腕上的金鐲子。他胳膊微腴,鐲子戴得又緊,一時半會褪不下來。
哪吒俯身『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道:“好妹妹,這可不是什麼玩物,你拿去無用。”
貞英搖了搖頭,可憐兮兮看著哥哥,既不說話,也不鬆手。
見她如此,哪吒哭笑不得,對鹿兒道:“前幾日陛下賜的百朵金花,你去揀幾朵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