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時, 甄珠便被芙蕖從被窩裏拉出來,坐在梳妝台前任人擺布。
長長的黑發梳了繁複的發髻盤在頭上, 發髻上『插』了各『色』釵環, 脖子上、手腕上也戴上了首飾,勻淨的麵部也被均勻地抹上脂粉, 唇和眉更是被小心地描繪。
隻是,這番動作卻並非隻是為了讓她變美。
待芙蕖完成了全部的麵部裝扮, 透過模模糊糊的銅鏡,甄珠瞅著鏡裏的自己,不由感歎起專業化妝師跟自己那半吊子手藝的差別來。
芙蕖顯然是個化妝高手,經過她一番巧手施為,鏡中的甄珠樣貌與未上妝時基本未變, 看上去仍是個樣貌姣好的女子,但卻明顯不如原本的麵貌鮮活水潤,更沒有了那種撲麵而來的豔麗風情。
這樣的一張臉,美則美矣,卻美地普通, 美地沒有攻擊『性』, 尤其不如甄珠原來的臉那樣, 有種咄咄『逼』人、攝人心魄的美感,讓同『性』產生緊張和壓迫感。
再穿上入宮專用的, 那無比厚重繁複, 卻略顯沉穩, 或者說老氣的禮服後, 甄珠整個人便顯得沉穩老成了許多,年紀也陡然往上拔了一截似的。
這仍是扮醜,卻比甄珠原來的手法高級了不少,也不能說故意欺君,因為本來入宮麵見貴人就要穩重,這樣的裝扮可以說十分得體了。
想想外界對於那位賈太後的種種說法,以及計太師口中『露』出的蛛絲馬跡,甄珠便心甘情願地任由芙蕖折騰了,連頭發被梳成了已婚『婦』人的發髻都沒有提出異議。
一個以畫春宮圖聞名的畫師,還是未婚姑娘的話,未免有些引人側目了。
裝扮好,又帶上畫具,甄珠便在芙蕖的陪同下,登上太師府的馬車,隨著馬車的轆轆聲,一路朝著皇宮駛去。
太師府就在皇宮東側,很近的距離,不到兩刻鍾,馬車便到了宮門,至此,除了有特權的,所有人都要下車下馬步行,甄珠自然也不例外。
下了車,身前一個太監模樣的人引著,甄珠跟在後麵走,也無心打量這異時空的皇宮與故宮有什麼區別,隻不知穿過多少宮殿群落,才終於到了太後的居所,一座青與灰為主『色』調的宮殿前。
主殿的屋頂是厚重的青瓦鋪就,飛簷屋角俱是中規中矩的樣式,沒有『色』彩斑斕的琉璃瓦,也沒有滿目琳琅的奢華擺設,進了宮殿後,甚至路旁連開地鮮豔的花都少見一朵,處處皆是森嚴肅穆的鬆柏,要麼便是四季長青的低矮灌木。
那一幢幢宮殿沒有絲毫樣式的變化,雖然高大,卻死板生硬,森嚴地矗立著,行走其間,便讓人不由產生一種十分壓抑的感覺。
自進了這宮殿,引路的宦官便愈發小心翼翼,每個步子都仿佛拿尺子丈量過一般。
被這氣氛影響,甄珠也不由屏息起來。
又走了幾分鍾,那宦官才終於在一處不怎麼起眼的偏殿停下,將芙蕖攔在外麵,隻低聲對甄珠道:“進去吧,記住,不可失禮!”
他聲音尖利,哪怕壓低了聲音,依舊叫人聽地很不舒服,甄珠蹙著眉,微微點了頭,從芙蕖手中拿過畫具,然後便低著頭,按著之前在金穀園學過的、最無可挑剔的 步伐走了進去。
殿內並沒有很多人,也沒有富貴人家女子居住之處常見的脂粉熏香之氣漂浮,反而冷冷清清,有種死氣沉沉,夕陽遲暮的壓抑感。
與整座宮殿給人的感覺倒是很相合。
一進宮殿,便有兩個表情嚴肅,動作悄無聲息的宮女上來,引著甄珠往前走。
到了一處垂掛著水精簾的廂房,兩個宮女站定,在外麵低聲稟報道:“太後,畫師來了。”
“進來。”
一道沙啞低沉的聲音傳來,聲音裏似乎有些疲憊。
兩個宮女掀起了簾子,那一顆顆滾圓的珠子穿成的簾子被並攏到一起,卻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響。
甄珠低著頭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