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過不安了。
阿措每次隻能編瞎話,說著雲裏霧裏的東西。
這會她心裏實在受不住,哀叫道,到底要說多少次才能說明白,老師這兩字很危險,永遠不能在外人麵前提起。
黃老爺子還沒給白明簡任何的好處呢,他說不定就先因這虛無縹緲的師生情分,折了『性』命。
“少爺,方才聽你說巡欄官差把人丁稅翻了兩倍。”她還是不聽他教訓師恩大義了,趕緊轉移話題。
“賦稅黃冊上標有白家賤口一口,賤口就是奴婢的意思,在戶口籍上為將奴婢與其主人及主人的親屬相區別,但也征稅。”
這個答話,反倒弄得她不痛快了,人因何而賤?
“賤口按在奴婢身上好生難聽,少爺還是快把奴婢放良了吧。”
白明簡方才還笑著的樣子,仿佛來了陣霹雷,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又仿佛被戳中了痛處,說話頓時聲『色』俱厲。
“你這話可是真心?”
“……”
他從未對自己發過怒,就連當日她吃鴿子時候的大不敬之罪,都不見這麼糟糕的神『色』。
“我再問你一遍,你真想著要離開白家!”
阿措不答,他的聲調更高了。
“少爺,從沒想過給奴婢自由身?”她被問的莫名其妙。“可你那日在粉蓮出嫁的時候,說要送我十裏紅妝……”
“不一樣!”
“哪家的奴婢嫁人會有嫁妝?自然是主人放良了許配人,才有婚娶啊。”
他被她的話懟住了,是的,有嫁妝的就不是奴婢了,奴婢當然不配有嫁妝。
……
“就是不一樣!”
她不理他了,挽著袖子和麵做飯。
這個男孩原來在她眼裏擁有著不是孩童年紀該有的成熟,如今毫無形象可言。
突然門外再次傳來得得的馬蹄聲,阿措神經一緊,她幾乎是一個箭步把門閂『插』上。
她“噓”了一聲,反手將白明簡緊緊拉在身後,不許他叫出聲來。
手掌一『摸』到他的臉,她發現他一頭熱汗,滿臉紫脹,自己去抓他的手時候,他恍恍惚惚的無法回神。
她唬了一跳,明明是他氣我,這怎麼成了我把他氣著了。
手臂在他眼前來回晃了兩下,另一隻手輕輕撫『摸』著他的後背。
……
外邊的馬蹄聲止住了,有人下馬了。
她側著耳朵去聽,門閂響了一聲。
她和白明簡的手都不由抖了一下,兩人相互望著,這真是衝著他們來的。
是前幾天神秘的訪客?
白明簡的眼神恨不得『射』穿院門,老師和趙小六就在外麵嗎?他的呼吸越發急促,快要喘不過來氣了。
而外邊還有些別的響動,似乎在極遠的地方有許多人在打架,喊叫廝打的聲音傳進了這條背街的街道。
“咣!”“咣!”
外邊的人發現門打不開,直接上腳踹門。那人力氣大得很,隻有幾下,小兒手臂大小的門閂就眼見著要折彎了。
“白家裏麵有人呢,我親眼看見白家後生回的家,他家裏那個頂好看的丫頭一直沒出門。”
那人發出詭異的笑聲,猶如魔音穿骨,隔著院子,穿過阿措的胸膛。
她死死盯著白家大門,她聽出來了。
“小的們幫麻軍爺把門撞開!”
“老子用你們!你們去叫宋三,等老子享完豔福,他得把老子的錢還來!”麻軍爺罵罵咧咧,拿鞭子抽跑了宋三叫來盯梢白家的嘍囉。
隻聽得一聲刺耳的馬嘶,馬腿的兩個蹄子在白家的院門上踢出兩個破洞來,隨後又是“咣”“咣”的巨響。
阿措側過頭來,低聲在白明簡耳邊說道。“你瞅準機會就往外邊跑,千萬別回頭。記得我之前教你怎麼打人的,跑去找程大郎。”
就在這會兒,外邊喊叫廝打的聲音卻更響了。而白明簡似是嚇傻了,搖著頭,死死抓著她的胳膊不放。
她的心沉了下去。
柔玄鎮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這會兒出事了。
她咬著牙強行鎮定心神,掙脫了白明簡,轉身將藏在柴房的繩索和匕首取出。
可就是這一轉身的功夫。
麻軍爺破門而入!
他站在院落裏,看著那夜被自己的寶馬踩壞肋骨的那個丫頭好端端站著,還握著把匕首,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