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熏白(2 / 2)

程二郎有自己的章法,關係再好,這東西也不能白送,一定要賣要買。他隨劉大戶到豐縣販貨,他不像別人將賺來的錢花了喝酒,而是又換成了貨物。

他想著來回雍州的路子已經走熟了,自己走上一遭,倒賺的更多些。

沒想到柔玄鎮這幾日起了『亂』子,城門緊閉,無法通行。更沒想到,他在家裏,就遇到了第一位客人。

她感興趣的東西,都很奇怪。其實她這個人就很奇怪。程二郎向來言語便利,但他的這句“阿措姑娘”稱呼,說的很是費勁。可她不就是個奴婢嗎?

然而白明簡確實如她的吩咐,在用刀子刮木頭,程二郎眨了眨眼睛,老掌櫃總說生意就是練眼力,看準了人才好賣東西。

這默默看了兩日,何止是不主不仆,他看糊塗了。

正說著話,程大郎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打開柵欄,將六隻花麵狸籠在了一處,放在布袋裏,這就要往外走。“真是奇了,族叔讓我再捕幾頭花麵狸,錢應許了不少。這倒是省事了!”他樂嗬嗬地說道。 “我待會兒說個謊,就說已去掏了山林子的花麵狸窩子,全得了。”

“大哥,咱們族叔真會給錢?怕是當做咱哥倆的誠心孝敬了。”程二郎不想忤逆他的意思,很是鬱悶地將柵欄門關上,他又很不安,嘀嘀咕咕自己的一筆生意賬算廢了。

“你家族叔要活的?”阿措捋那兩張牛皮,比劃著要剪成細條,她在旁聽著也覺得甚是奇怪,“程大哥,你不如提四隻出去,先在家裏放下兩隻。”

朱致這半日躺在榻上捂頭呻+『吟』,起都起不來,欽天監地屬下圍坐在前廳,一籌莫展。

“大人頭風發作,不便見客,萬請謝知州海涵。”謝靈鬆預計這兩日回去雍州,聽人稟報,咬了咬牙根,最終擠出了一兩分的笑容。“那你就跟朱大人回稟一聲,要在本官雍州地界做些神神道道的事情,那本官總要問上一問的,還是各保平安的好。”

朱致見人回來,從榻上蹦了起來。頭風發作,三成是急的,七成卻是裝給府衙的人去看的。

屬下機伶伶的回答道:“謝知州說大人事務繁忙,勸大人早回白玉京。”

這威脅聽的朱致一陣氣惱,謝靈鬆怕自己在柔玄鎮夜長夢多,而他卻起步艱難。

“黃芳的遺體保存好,死活也要運到白玉京。”他『揉』了『揉』太陽『穴』。“然而就這麼回去……終究是不成。”

又一個屬下進來垂頭稟報道。“下官去柔玄鎮上走了一遭,也問詢了百姓,並沒聽說這個地方有什麼傳說神跡。”他沒敢說街上戒嚴,並沒有多少行人,他打問了一圈人都嚇跑了,他走進人家,處處都能聽見哭聲。

而都指揮使司的人一直死死跟著自己,最後竟是這些軍士告訴了他的。

朱致點了點頭,虧得叫了這麼個名字。“柔玄鎮”,柔玄之柔為懷柔之柔 ,玄為玄武之 玄 ,指北方,二者合稱意為懷柔北方。可這個地方說實在的就是個流放犯人的地方,窮山惡水的能有什麼吉祥之兆。

“那個瘦猴子叫什麼來著?”朱致想起來了程傑江。

沒到半日,程大郎又回來了程家,三人見著這個漢子一臉的痛苦。

“四隻花麵狸全熏死了。族叔拿硫磺熏,想把這些畜生的皮『毛』熏白了,就全熏死了。”

“為何要熏白?這又不是假賣的『藥』材!五兩銀子的『毛』皮,我要是去趟雍州,那就能要價七兩!”程二郎大叫起來,激動地連連跺腳。

那皮『毛』熏得灰不灰白不白,瞎了好東西。他捂著心肝,疼的呲牙咧嘴。

程大郎臉皮紅了紅,程二郎的笑模樣都沒了,確實不怪自家兄弟生氣。他雙手『亂』舞著,想要安慰卻不知從何說起。

“族叔還是會給錢的。”

“族叔還沒給錢!”程二郎的心肝更疼。

“這丫頭聰明,還剩兩隻,兩隻呢。” 程大郎慶幸他又聽了一次阿措的話。

柵欄裏的兩隻花麵狸轉著滴溜溜的眼睛,見著這四人都在瞧著它們,驚懼地嗷嗷叫著。阿措蹲下來細瞧,花麵狸全身都是黃褐『色』,一撮兒白『毛』都沒有。

她撓了撓頭。

白明簡一直默默不語,這會兒突然笑了一聲。

“大概物以稀為貴,柔玄鎮沒有其他白的好東西了。”

史書記載“凡景星、慶雲為大瑞,其名物六十四;白狼、赤兔為上瑞,其名物二十有八;蒼鳥、赤雁為中瑞,其名物三十二;嘉禾、芝草、木連理為下瑞,其名物十四。” 許多種白『色』的動物僅次於天生祥瑞,都賦予了國泰民安的含義。

白虎,白鹿,白狼,白雀,個個都是在說雷霆不作,風雨不興的好景象。

一隻白『色』的花麵狸,甭管出現在哪,聽上去也甚是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