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蛋拉了拉阿措的衣袖,指著那邊站在客棧門口的兩三個平常男子, 說道:“那是奉溪龍遊的商人。”
她搖了搖頭, 她不了解。
“他們穿著布衣服並不打眼, 很少被人察覺,身上卻有好東西,要是佛爺保佑, 你能拿到珍珠、翠羽、寶石、貓眼……”他一個個數手指頭。“這些人把寶貝藏在破棉花、膏『藥』裏邊,還有在手臂上拿麵團做個肉疙瘩放東西的。”
他一通比劃,說在他們身上“剪縷”一樣東西, 指不定就能發大財。“唉,就是還未等我蛋爺兒下手, 早被別人盯在眼裏了。”說起來青蛋拿到楊琳的荷包已經是幾個月積累下來最好的運氣了。
果然阿措看過去, 在牆角處盯著這幾個布衣男子的,還有一兩個混混。隻是這奉溪龍遊的商人也不是傻子, 他們三五成群行動, 吃住都在一處。
青蛋垂涎三尺,拉著她的袖子不讓她走。
“你身手好, 我眼睛尖,咱倆幹一票吧。”
阿措反手用手指節去敲他的腦瓜殼。“秀紅姑娘嫁了你, 人家定會到處說她相公是個小『毛』賊!臉是會臊死的!”
這話對青蛋最有效果,登時不言語了。
她裝作無意地『摸』了『摸』腰帶, 黃芳給的那枚玉蟬就被她縫在裏邊。她自製的腰帶又硬又厚,很難『摸』出來異物。她暗自感慨道果然智慧是一脈相承的。
“你看那個跛腳的,他鞋子裏一定有小東西。”
她也在門口好奇地盯了盯, 這人穿著細布棉鞋,似乎確實是雙腳一高一低,她再望向他身邊的其他人,卻實在沒有青蛋的眼力見,瞧不出異樣。
青蛋將手伸到驢子背上筐裏的幹菜堆,一抓一個碎。“你天天拿著兩筐幹野菜在大戶人家叫賣,都沒什麼人搭茬,你賺的錢呢!”
這真使人鬱悶。
紅樓夢裏劉姥姥靠著口袋裏的棗子、倭瓜野菜就能在大觀園裏打秋風,怎麼輪到自己攀親攀舊,連個官宦人家的門房都進不去。
她先是去了元府,迎麵就看見了元家的家丁,提著個棒子到處找輕薄的賊人,灰溜溜地離開了。
她在獲鹿城盤桓數日,為了出城的路引想破了腦袋。
“青蛋你村上那個靠著官家發財的三大爺,到底是哪家官大人的親戚!”他們走了好幾戶人家,就是沒找見青蛋吹噓的那位鄉裏鄉親,她本想著靠鄉土人情當敲門磚,進入官宦人家走門子的法子宣告破滅。
……
她算是明白了,在異世,她就算有了足額的金錢,想疏通關係,想拿錢買路,身份還是個坎兒。低賤之人認識相識的也是低賤之人,像楊琳這種傻白甜的公子哥兒願意屈身結交的,多了是一個都沒有。
“這就叫老天爺使壞!偏要將人分個三六九等。”她如今既仇富又仇官,心裏甚是不平衡。
她再次路過了“獲鹿往來去書齋”。
“這家老板手上不幹淨,殺過人的。”青蛋不懂怎麼她老要來這個地兒。
老板姓甄,外界傳聞是被書坊一條街的其他商鋪給排擠了出來,才孤零零在這裏開店。青蛋說這可是瞎說,地痞頭子封老大對他客氣的很,也畏懼的很。
那天一瞥的印象極為深刻,阿措確定,趙慶的身份“屈老三”是他給的。
換句話說,他能搗弄出個假身份。
阿措的眼睛就如餓狼一樣望著鋪子,獲鹿城這幾日盤查身份盤查的極緊,據說快要查到曲中坊了。她很想直接上前去和這位姓甄的老板交易,但實在是害怕這裏邊牽連著趙慶,被人輕而易舉撲滅小命。
那天趙慶陰沉沉的表情,著實讓人心驚。她連在這兒悄聲站著,都甚是擔心他突然竄出來。
她咬了咬牙,『摸』了『摸』腰間藏著的匕首,心想實在不成就當這個書坊是龍潭虎『穴』闖一闖。
“甄老板在曲中坊有個老相好,還跟秀姐姐認識呢!”
……
阿措緩慢地轉過頭來。“你怎麼不早說?”
“曲中坊八百窯姐,三年一茬五年一換,跟你說能發財?”青蛋不滿道。“坑蒙拐騙偷沒出息,我這幾天跟你來回逛,老實賣菜,還不是沒什麼用。”
“誰說的,頂用的很呢。”
這天,阿措和青蛋早早就往回走,她騎著『毛』驢走在坑坑窪窪的小道上,抬手眺望著那曲中坊林立的青樓『妓』館,上麵一串串的紅燈籠在白天都是滅著的。
黃老爺子曾經在吃飯的時候,和她閑扯“江湖相麵術”。說這世上最不可小看的是□□和僧道。“世間之人可貴而亦可賤,可愛而亦可憎,上可以陪王公,而下又受辱於裏胥,就屬□□與僧道。”
他自說自話名『妓』和高僧能奔走一時,流名千古。
當時阿措嫌他為自己慣玩的江湖道術貼金,也沒往心裏去。後來聽說了他的經曆,又以為他是對著國師李思茂大發牢『騷』。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黃芳總結評價道。她此時此刻遙想起他老人家騙人時的仙風道骨,默念了一遍這八個字,心思又活泛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