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上有了些血『色』,但咳嗽的聲音還是從喉嚨裏傳了出來。
“那你看他怎麼睡的。他靠在牆上,雙手把你抱著這麼幾天,你的福氣再多要溢出來了,別身在福中不惜福。”她戳了戳阿措的額頭,將黃粟飯端到了她的麵前。“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阿措,你要好好惜福。”
這一句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跟白明簡說起,白明簡不懂,跟阿措說起,阿措啞然失笑。阿措將白明簡的頭緩緩放倒在枕頭上,將他的手塞回了被子裏,又輕輕拍了拍他的頭。
就在下地的那一刻,她猛地轉過身來,去看白明簡沉睡的麵容。
他明明看見的,他明明看見自己用匕首割掉了烙印。他一直都是清醒的。如果再推及到過去,自己的那些奇怪舉動,他是不是也是統統選擇了視而不見。是不是也和現在一樣,他選擇了沉默不說。
“為什麼要沉默呢。”
阿措聰明伶俐,自然知道有些事情根本瞞不過去同樣聰明睿智的白明簡。然而一路艱辛走來,兩個人像是打啞謎一樣,一個不說,一個就不問。
她曾以為這是自己遮掩的好,但也許這是白明簡故意不去捅破。
另一個記憶瞬間炸開了她的腦海。那天在街上的書坊看書,他指給自己來看,還有在柔玄鎮,他突然說起了“滿朝朱紫貴,盡是讀書人。”
阿措的心砰砰跳了起來。
他其實什麼都知道了。他其實什麼都知道了!
在秀紅的屋子裏,還有個犯病的人,她躺在炕上哎吆吆地叫個不停,正是花鷓鴣。
話說當日花鷓鴣回去紅袖樓,樓裏麵被攪得『亂』七八糟,一片狼藉,趙慶不見到她發了火,再加上老鴇子貪財沒個夠。
真如她的心願,兩個人在樓上大吵了起來。
外邊黑漆漆烏壓壓,青樓裏邊的姑娘們嚇得哭喊起來。瑟瑟發抖個不住。
也不知道趙慶犯了哪門子邪氣,滿嘴酒味,找不到花鷓鴣,就偏偏要找些江南的姑娘來屋裏伺候他,問她們對自己好,是不是假話。
但在紅袖樓裏已經半月之久,他揮霍無度,這個時候錢囊見空,真心拿不出什麼錢財,龜奴也是看人下菜碟,恭敬不起來。
他在紅袖樓裏終日不見個陽光,也是積累了一肚子的怒火。醉酒之後就想找人的茬,跟別人掐架,和龜奴打成一團。
正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也正是花鷓鴣偷偷從小門進來的時候。
按理說,等花鷓鴣天黑透了回去,沒什麼人能瞧見她,往常她經常去秀紅家裏這般走動的,走的也極為順暢。可這天例外了,她一出現,樓裏全叫嚷開了,人們的眼神都恨恨地瞪著她。
這是青樓頭牌的待遇。
她低下頭,腳底下全都是碎瓷渣子,她訕訕地把腳抬了起來。
“出去買零嘴吃的,回來晚了。”
老鴇像是殺豬一樣地大喊道:“趙大爺,你心心念念的花鷓鴣姑娘回來了,你趕緊看看啊。”
趙慶將抓著老鴇子衣襟的手放開,讓她骨碌碌地往樓梯下滾。她的眼睛腫了一圈,捂著自己出血的嘴角,吭吭哧哧地哼著。
“我的好女兒,快救救你的娘啊!”
趙慶伸開大手,向花鷓鴣撲來。
她驚叫了一聲,站在那裏,哪敢從命,慶大爺玩樂的時候都動手打人,打得那麼狠。
更別說,他這會兒的眼睛全是紅的。
“這是個江洋大盜,這是個朝廷要犯,你們這些大茶壺快去逮人,官府給大大的賞錢!”
她的嘴是生的好,叫出來把全樓的姑娘和龜奴都驚到了。
這就是殺遍雍州地界的那個混世魔王。
趙慶的眼神頓時噴出了火,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袖。好在黑燈瞎火看得不是很清楚,還好趙慶手上並沒有那枚讓人聞風喪膽的鬼頭刀。
他的酒勁似是過去了不少,頭腦清醒了,可不是幾個龜奴撲過來能止住管住的,揪扯了一起,他破窗翻牆而去。
花鷓鴣被推倒在地上,胸脯起伏不定,嘴裏一直喊娘,心裏萬分僥幸地了一命。
但隨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一連七天,她被鎖在了柴房裏,紅掌櫃要她拿出體己錢來賠紅袖樓被趙慶打碎的家當。
“他打碎的東西,憑什麼讓我賠錢?”花鷓鴣骨子裏最怕花錢。
當家紅掌櫃罵她是個蠢貨,她不說出來,大家都好過。這她一嗓子喊出來,那個待在花鷓鴣房裏的慶大爺,就是獲鹿城中一直被通緝的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