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的江洋大盜被抓住了!”城門口的『騷』『亂』好不容易平靜了下來, 皂隸一路小跑過來告訴城門官。城門官驚魂未定地指著人群。“方才就在這些人裏頭?”
懸賞告示貼在城牆上, 他緩過神來,就將自己的專知官、副知官一頓臭罵,大罵他們眼睛瞎了, 到手的一樁功勞飛了。
勒馬駐足的皇差也從衙役那裏得到了確實的消息,這才走到了城門前。城門官等連忙搬開城門柵欄, 不敢阻了皇差的行程, 又趕緊上前問安。“讓大人受驚了。”
皇差望了一眼日頭,不悅道。“耽誤了好些時候, 元大人呢。”
元繕此時也匆匆趕來。人群仍是擁擠不堪, 方才的踩踏使得不少人都掛了彩,他吩咐人把府衙皂隸調來些維持城門秩序, 對皇差連連作揖說道:“雍州匪首作惡,惹得全城百姓不安,大人身攜旨意,皇威赫赫, 歸程之時,使得下官等人幸能擒獲。獲鹿城定會上折奏明朝廷。”
皇差等的正不耐煩,頓時被說的心花怒放。他的官職品級均矮於元通判, 當初礙於人情才答應元家公子小姐隨行,這會兒笑容滿麵, 極力應承下來。
元繕安排妥當, 走到自家的馬車前, 元貞貞的手腳已被『奶』娘緊緊束住, 動彈不得,她那張嬌俏的小臉上全是鼻涕眼淚。
“等你到了白玉京,白小措的舌頭、眼睛也就前後腳送到老宅了,到時候就見著了。”元繕麵『色』陰沉,方才在城門口半數百姓都聽見了女兒的叫喊聲。
爹爹緊皺的眉頭中間有一道煞紋,元貞貞嗷叫了一聲。
她向人群掃視過去。“爹爹,你聽錯了,我那是叫表哥呢。”她著慌地用帕子擦自己的臉。“不,不,我誰都沒叫,我這就上京。”
元繕轉過頭來,楊琳雙肩抖動不止,根本不敢抬頭。
“是楊琳胡鬧結交奇人異士給自己起的名字,妹妹不懂才叫著玩的。白玉京老宅的人要是有一人嚼妹妹的舌根,楊琳背著一筐荊條,從白玉京跪到獲鹿城。”
元繕的表情並未轉好,楊琳咬咬牙,講道。“楊琳終生沒有功名。”
天漸漸發暗,雲團暗灰,重重地壓下來,空中飄著星點的雪花。
皇差一行人出了城關,朱輪華蓋車隨後從城門中駛出。楊琳騎馬跟在旁邊,最後是放著箱籠的馬車,官道上車輪馬蹄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響。
元貞貞見『奶』娘不再緊緊箍住自己,一離獲鹿城就探出車窗叫楊琳,她哭花了臉,朔風吹得她臉麵發疼。“你方才不是跟著過去了,你把人跟丟了?”
他搖搖頭,半張臉藏在了貂皮大氅裏。
“表哥!”
她見他靜靜的不說話,呆了呆。“你隨便起的誓,自己還當真了?我小時候常常扯謊哄我爹玩,他笑笑事情過去,他也忘了。”她曉得楊琳在父兄的影響下,最重仕途功名。她這念頭起來片刻扔在了腦後,又追問了一遍。“白小措去哪了?”
楊琳當時被『逼』不過,從了元貞貞的心意,去巷子裏尋了。他離得白家主仆和趙慶極近,跟在後邊,瞧見他們三人進入死胡同。
還是他給追來的柳杉,指了方向。
隨後他瞧著一隊官兵進了巷子。隔著重重人群,他聽到了朱平治在前麵說道:“洛陽白家是你的名望,你是明字輩的第三代孫。你是白家的後人,你是白赫平的後人,你爹爹叫白昭遠,對嗎?”
楊琳在人群的間隙裏,看著白明簡冷淡倨傲的表情,他快步走開了,沒有和舅舅撞上。
他早就感覺“白措”這名字有可能是假的,但真相被捅穿在麵前還是頭遭兒。
他跑走的時候,腦海裏回響著父兄一番番痛心疾首的訓話。“你欽羨的光風霽月,一派磊落之人縱是有,那也是在儒林之中,朝堂之上。但凡與你卑下結交的莽夫村漢,哪個不是貪圖你的家世錢財,另有向求。”
他總是梗著脖子說:“我以誠相待,人也會以誠待我!”這番話他一向說的斬釘截鐵,古時有王公貴族,正是憑借家世錢財,養門客結交遊俠,使得豪士延頸願交,以死相報,他向往古人的俠風義氣。
所以,他無法容忍一個世家子弟耍他!
朱平治和柳杉住在元府外院,他遠遠見過,聽得下人說他們是來獲鹿城尋親的,並不知詳細。當隔著人群,朱平治說他名叫白明簡,洛陽白家的三代子孫。
楊琳的內心登時崩潰,白姓家族是洛陽的四姓郡望之一,要說姓氏顯貴,他們楊家發達不過兩三百年,比不得洛陽白家世代為官,數世不衰。白家主仆身穿破衣,卻有清貴之氣,自然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