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二月, 嶽麓山下的油菜花猶如金黃的波浪, 十裏清香。白明簡生於西北的苦寒之地, 那裏的二月正是狂風發作的時候, 柔玄鎮的民諺說的是“清明斷雪,穀雨斷霜”, 地上要直到三月才會慢慢長出綠葉來。
而這裏已然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山前的桃花杏花競相開放。他心中感歎南北差異之大, 在花樹間跑了又停,停了再走, 遙遙走在了前麵。
“阿措快走,再不進山就趕著烈日頭出來曬頭頂了。”眼見著就要到嶽麓書院了,他一掃行路的疲憊, 腳步輕盈了不少。
阿措嫌棄地看著腳麵上的沾泥,小心地撿著幹淨地兒走,路過一大片金黃的油菜地也不由讚歎了聲。“這要是一大片金子就好了。”
白家主仆兩人從旱路到水路,奔波了月餘, 終於來到了潭州嶽麓山下。
“嶽麓山是南嶽衡山的最後一峰。”
白明簡在洛陽朱府向朱平治要過各類地誌,他跟阿措介紹道。“南嶽周圍八百裏,回燕為首, 嶽麓為足。據載嶽麓書院是在清風峽口, 我們問當地人就是了。”嶽麓山的山路上熱鬧的猶如市集, 有達官顯貴, 有老弱『婦』孺, 將路擠得滿滿當當。
潭州當地人說話和官話有很大區別, 白明簡上前去問,也沒聽懂,隻聽出了“上香”二字。
阿措向身旁努了努嘴,要他跟上來。
他們前邊有一群頭戴書生綸巾的年輕人沿著石板路在往上走。
“嶽麓山上怎麼這麼多人?”
書生們被來往的路人擠得滿頭大汗,抱怨著叫苦連天。
“在清風峽中,道教雲麓宮居山巔,儒家嶽麓書院盤踞出口,佛教麓山寺位居峽腰。今日正是二月十九觀音菩薩聖誕,山路上都是香客來麓山寺敬香禮佛的。”有位潭州當地的鄉黨在他們之中,也作書生打扮,很是了解情況,引著他們往峽口而去。
“沒有過來上學的學子嗎?”
“年前嶽麓書院傳出消息隻定額招收二十人,比往年招收的人數更少。更奇的是,每年嶽麓書院在三月下旬進行甄別招錄,今年卻不知為何提前在二月初旬,早就招錄完了。”他們都是西北人,鄉黨在潭州年久,仍舊不改鄉音。
白明簡跟在後邊,聽得清楚,腳下不由一滯。他們從洛陽城日夜兼程,數著日子不敢誤了……怎麼還是晚了。
他望向阿措,眼底盡是慌張。
書生們似乎就是過來遊玩攬勝的,聽到鄉黨說嶽麓書院的開壇講學還要再過些日子,就從峽口轉道,往麓山寺遊玩去了。
白牆青瓦的嶽麓書院展現在白家主仆眼前,峽口處亭台相濟、樓閣相望,院落園林與山水相融,層層遞進,甚是莊嚴氣派。書院大門置琉璃溝頭滴水及空花屋脊,枋梁繪遊龍戲太極,間雜卷草雲紋,建於十二級台階之上,大門兩旁懸掛有對聯\"惟楚有材,於斯為盛\"。像是要驗證這對聯說的是真的,嶽麓書院英才輩出,大門出入的都是身著玉『色』布絹襴衫,頭戴四方平定巾的學生,他們或手持書卷,或拿著紙筆,三兩成群,相互爭論究理,神采飛揚,絲毫不掩少年人的抱負和誌向。
白明簡耳聽的都是經學典籍,心中欣喜又不安,忙去到書院的門房問詢。
他得到的回複,竟然真的是嶽麓書院的招生在二月十五就結束了。
他不甘心地又問了幾遍,看守的門房見慣了來嶽麓書院絡繹不絕的求學者,答複的極為客氣。“嶽麓書院每隔一月,韓山長就會開壇講學,不論是否嶽麓書院招錄的學生,都能在講經閣前旁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