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你一時失控,毀了人家幾年的心血,說來輕巧!你說怎樣個認罪法子吧?”
朱秉臣一時語塞,確是自已理虧,聽這女子口氣,也不是個便宜的主兒,唉!聽天由命吧!思量之間,那女子已款款落在他麵前——黑紗遮麵,神氣傲然,冷冷地對著他,一言不發。朱秉臣更是不知如何了。隻是雙手作揖,連連賠不是。
那女子端詳他半晌,方道:“朱秉臣?可是馮拯手下聞名四海的朱總鏢頭?”“在下不敢。那早已是昔日之塵了!”“哈哈……”女子大笑,笑聲豪放無羈,笑聲中,黑紗輕拂,些微露出她瑩白的麵部肌膚。朱秉臣不由得一低頭。
這女子正是納音,隻見她向著朱秉臣道:“聽說你後來離開馮府,重沒江湖,可是當真?”朱秉臣深思片刻,道:“正是。”“那你日後又有何打算?”朱秉臣皺眉道:“姑娘還未談責罰之事,怎的拉起這些不相幹的?”
納音無言,又是一陣沉默,隔著麵紗觀察對方有極有利的條件:一來可以瞧個仔細,不用擔心自己的表情被對方發現;二來霧裏看花,另是一番感受;三來自己看清了對方,而對方卻不能看到自己,自是占據主動。在這三條有利條件的支配下,納音將朱秉臣足足透視了一刻鍾尚有餘。這叫一向鎮定自若的朱秉臣心下難免慌亂,正要開口,隻聽這女子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本是緣。足下不必對我過於矜持。這片竹林就隨它去吧!人命在天,它們也是如此。我正要離開這裏,去做一件此生最為重要的事情,不知足下要去哪裏,可否同路?”
朱秉臣久曆江湖,戒心自是比常人多出十倍,然而這女子的聲音無論如何也不能輕易拒絕。思忖片刻,他道:“我要上慶州府。”“哦?慶州府!我也要從那裏經過。”納音十分高興。
“這……”朱秉臣皺起了眉頭。
“怎麼?不放心?怕我耽誤了你?”
“我是趕路,不是遊山玩水……”
“我也是趕路,不是遊山玩水。”納音毫不相讓。
朱秉臣板著麵孔,一聲不吭。
“哼哼,”納音冷笑著,“不管你怎麼不樂意,我都打定主意要與你同路了。——這就算對你冒冒失失的懲罰吧!”她略帶頑皮地道。
“你……”朱秉臣張口結舌。
“你不用擔心我會圖謀不軌,也許我們還有合作的機緣……”納音頑皮地道,哪裏還有半點仙子的持重?
朱秉臣沉思了一會兒,終於道:“好吧!我答應你。隻是你的‘惡星,煞宿’怎麼處置?”
“這個嘛,就不勞你費心了。”說著,她依次飄至兩個蓬房前麵,“呯呯”地將門打開,怒氣未消的兩頭猛獸咆哮著奔了出來,直向朱秉臣撲去。納音急呼哨兩聲,它們方才止住,吼聲連連。
好家夥!朱秉臣不禁暗暗叫道。同時心中估量著這少女必非尋常人物,能將如此猛獸馴化得對自己言聽計從,不是宗師,便也是高手了。
隻見她輕挽兩頭猛獸的頭,口中不知念叨些什麼,忽見兩頭猛獸長長地悲吼一聲,雙眼向她眨巴幾下,似閃著瑩瑩淚花。她輕拍它們的脊背,兩頭畜牲便站起身來,向竹林奔去。奔到遠處,又回頭望了一眼……終於消失在叢林之中。
納音的黑麵紗似是被露水打濕了一片,許久無言。忽的拔向正屋,取出兩個早已打點好的包袱,道:“走吧!”便已走在前麵。
朱秉臣緊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