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鬆了一口氣,笑著追了上來。
“對了,既然開始同行了,不得不先問問……你叫什麼名字?”夜鶯問。
李少爺沉默了一下,然後低聲說:“我叫李富貴。”
夜鶯默默地點頭,說:“令尊取名,真是……言簡意賅。”
“那麼姑娘呢……”
“我……我姓金,名叫多多。”
“金多多?令尊取的名字也不差……”
“是啊是啊……”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種鬼話他們是不相信的,所以逃得越快越好,離京城越遠越好。
度過黃河,越過淮河,一路行到大城市。那些大額銀票終於偷偷到黑市兌換了,雖然換得很不值錢,但兩人也終於到了揚州這個傳說中龍蛇混雜、青樓林立、富商遍地的——旁邊一個叫嘉尚的小鎮子。
兩個逃婚的人——李富貴和金多多,在清晨初升的朝陽中,迎著陽光,緊緊握住了彼此的手:“努力,等風聲過後,找到一個好男(女)人,再回家!”
兩個人摸出身上的錢,李富貴還有七十兩銀子,而金多多還有四兩銀子。
兩人到鎮門口的茶館裏喝茶,李富貴問茶博士:“這裏有哪戶人家要賣房子嗎?我想買一間。”
鎮子很小,茶博士了如指掌,馬上一指街對麵,說:“那裏進去,巷子裏第四個門,劉大娘家最近要賣房子,三間房,一個小院子,我帶兩位客官去看看?”
兩個人求之不得,趕緊跟著去看。
小院子果然是很小的院子,一個天井,兩塊石頭三四株芭蕉,旁邊一張石凳子,整個院子擁擠得隻能站得下四五個人。堂屋旁邊兩間廂房,後麵有廚房和雜物間。
“很好啊,多少錢?”李富貴問。
劉大娘趕緊說:“八十兩。”
李富貴轉身就走,說:“沒有錢,買不起,還是買個小點的吧……”
夜鶯——不,現在已經是金多多了,她見劉大娘一臉呆滯的樣子,趕緊湊上去,拉住李富貴說:“那不如我們湊錢一起買啊……”
“不行!”李富貴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我們隻是各自逃婚而已,要是現在再住在一起,那就不是逃婚了,而是私奔了。你想,我們要是住在一起,我們的逃婚,馬上就由抗婚的節烈行為變成了私奔的不顧臉麵的行為,這個落差是很大的……”
“可是你買不起房子啊,我們這是非常時期非常行為對不對?這樣吧,你出四十兩,剩下的我來湊,我們一起買下怎麼樣?”
李富貴皺眉思索了會兒,雖然知道她並沒有四十兩銀子,但還是終於點頭,說:“成交。”
在金錢麵前,無論怎樣重要的名聲氣節,都隻好乖乖地退後了。
“不過,你不是隻有四兩銀子了嗎?”
“這個你不用管。”
金多多直接拉著劉大娘躲到房裏說話去了。李富貴聽不見她們在說什麼,隻隔窗看見劉大娘一邊抹淚,一邊握著金多多的手,兩個女人在那裏稀裏嘩啦地哭起來,然後金多多比了個三的手勢,劉大娘狠狠搖頭,她又比了個五的手勢,劉大娘開始猶豫,她比了個八的手勢,一邊還做出種種哀求的表情來,李富貴歎為觀止,原來女人的表情是可以這麼豐富的,說了一會兒話,居然能有上百個麵部動作。
他還在讚歎,猛然間見金多多笑容綻放,跳起來奔出來,說:“李少爺,談攏了,給我錢吧!”
李富貴掏出四十兩銀子給她,她從中間拿走二兩銀子揣在自己的懷中,轉手將三十八兩遞給劉大娘,說:“這是三十八兩銀子。”
劉大娘接了銀子,握著她的手說:“好姑娘,要不是你這麼可憐,這房子這個價我怎麼也不會賣的啊……”
直到劉大娘走了,李富貴還在目瞪口呆中。
金多多歡歡喜喜地拿起笤帚開始打掃,一邊叫他:“這裏就是我們的家了!”
李富貴繼續目瞪口呆中:“我們?不是所有的錢都是我出的嗎?”而且她還賺走了二兩。
“哎,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你隻要出四十就好了啊,原價是八十兩,你出四十兩,現在你有多出一兩銀子嗎?”
李富貴覺得不對勁,但是一時卻找不到她話中的漏洞,隻好點頭。
“所以,這是我們的房子啊。”她把重點放在“我們”兩個字上。
李富貴拿著掃帚,僵立在那裏,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金多多回頭,對他微微一笑:“傻瓜,趕緊打掃吧!聲明,左廂房是我的,右廂房是你的,我們楚河漢界,互不侵犯!”
奇怪,這個剛見麵時披頭散發,狼狽不堪的女人,其實笑起來也還是蠻可愛的。
李富貴不再追究:“好,我去打掃廚房。”一頭紮進蜘蛛網遍布的廚房裏。
“小心啊,全都是那麼厚的灰塵,我去提水……”
“啊,我也去,對了,水井在哪裏?”
“要不就去後麵水溝吧。”
“好,那麼我們的水桶在哪裏?”
“那……你先去買水桶吧。”
“我們的錢在哪裏?”
“你不是還有三十兩嗎?”
“可你剛剛賺了我二兩銀子啊……”
不管怎樣,這兩個逃婚途中偶然相遇的人,開始了他們逃婚後的共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