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貴,怎麼會是他?
把李富貴拖到房內一看,肩膀上深深一個口,背後長長一道傷。
她手忙腳亂地翻了清和了空的抽屜,居然找到一瓶跌打藥,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給他撒上,然後找了件了空穿破的舊衣服,把他的傷口給包紮好。
天地可鑒,她做這些事的時候,眼觀鼻鼻觀心,絕對沒有多朝他赤裸的上身打量一眼——況且室內不敢開燈,她就算想看也看不清。
終於給他包紮好了,她扶著他趴下,把被子給他蓋上,問:“怎麼回事?是誰敢給齊王殿下砍這麼兩刀?”
他在黑暗中艱難地開口,慢慢地說:“我二叔。”
哦……二皇子,太子他弟,李富貴他叔。
“不過他也真會挑日子,今天可是元宵節啊……”夜鶯感歎。
“今天是最好的動手時間,不是嗎……”他因為受了重傷,氣息不穩,說話斷斷續續的,“上元,所有皇親國戚和朝中三品以上大員都要進宮朝賀……趕在今日,能把所有對他有威脅的人一網打盡,而且,我也根本沒想到……他居然敢在我向皇上拜賀時發難,在背後偷襲我……”
“他在皇上麵前刺殺你,這麼說……是真的謀反了?”
“其實是逼宮。”他糾正她。
“……還不是一樣。”她說著,忽然想起來,趕緊又問,“你爹……太子殿下呢?”
“他臥病在床,並沒有進宮,躲過了一劫……雖然京城已經被我二叔的兵馬封鎖,但我在逃到這邊的途中已經安排好人手去保護父王了,他那邊沒事。”
“不過看起來,你可有事了……”她念叨著,因為不敢開燈,即使她坐在他的床邊,即使離得這麼近,可隻有窗外朦朦朧朧的光線,依然看不清他。所以她俯下身看著他,兩個人貼得很近,幾乎呼吸相聞。
李富貴失血過多,虛弱地靠在床上望著她,默然。
她看清楚他除了臉色蒼白之外,並無什麼異狀,才輕聲問:“那……我爹呢?”
“放心吧……你爹是外臣,沒有進到內殿,應該沒有被波及。”
她放心地鬆了一口氣,又問:“那麼你呢?你怎麼會跑到這裏來?”
“京城已經被二叔和他的近派控製,正在到處搜捕我……我好不容易帶傷逃出城,卻又在路上遇到過來搜尋的兵馬,和我的親兵失散了……然後,不知怎麼的,走走逃逃,就到了這裏,也不知為什麼,你竟然會在這裏。”他喘息沉重,凝視著黑暗中她模糊的輪廓,輕聲說,“我想,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命中注定吧。”
“是啊,你命真大,運氣真好。”她說著,輕輕歎了一口氣,“不過我運氣可就不太好了,本來我難得找到一個隱蔽的地方,而且……都已經開始考慮出家的事情了。”
“出家?”他驚問。
“對啊,像我這樣聲名狼藉的人,基本也就嫁不出去了,出家對我來說算個不錯的選擇,還可以結束我所有的煩惱……隻是我還沒有克服對魚肉葷腥的掛念,所以還在掙紮中啊。”
“金多多你別開玩笑了吧……你像是能青燈古佛過一輩子的人嗎?”他虛弱無力地嘲笑她,“無法想象你這樣的小尼姑。”
“那是你想象力不夠豐富。”
生死關頭,兩人仿佛忘卻了過往所有的恩怨。
她抱膝坐在他的床邊,想了想,又問:“對了,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
“怎麼辦……”李富貴似乎還真沒想過這檔子事,“既然二叔已經明著逼宮了,那麼皇爺爺肯定會受脅迫,也許明天就滿大街都是我的海捕文書了……說不定是指我謀逆、叛亂、企圖弑君之類的……”
“不會吧……”
“身在皇家,哪有什麼不可能的?”
“那接下來怎麼辦呢?”
“反正還是保命要緊吧。”
李富貴果然料事如神。
正月裏,附近的村落裏的市集熱鬧極了,金多多當然不可能不去湊這個熱鬧。
她把了清的僧衣穿上,又戴上僧帽,給自己搞了一個低調的尼姑造型。床上的李富貴見她攬鏡左照右照,便出聲說:“還不錯,很清秀。”
她嚇了一跳,回頭瞪著他,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不是受傷了嗎?居然醒這麼早?”
“傷口有點痛,所以無法入睡。”他低聲說著,抬手覆住自己的眼睛,虛弱而困倦,“你要出去嗎?”
“嗯,今天京郊有集會,聽說附近山村的人都到鎮上趕集,可熱鬧了。”她說著,對著鏡子把帽子使勁拉下,又把碎發都攏在帽子中,企圖隱藏自己是假裝尼姑這個事實。
見她完全不理會重傷的自己,依然想著待會兒出去逛市集,李富貴幽怨地看了她一眼,低聲說:“那我也要走了……二叔應該正在搜捕我吧。”
“走吧,如果你走得了的話。”夜鶯滿不在乎地說,“早上我去打水的時候,看見旁邊的村口就有一群士兵在搜尋,態度很蠻橫的哦,拿著手中的槍往草叢裏亂紮,我想象了一下,要是你躲在草叢裏的話,估計現在身上已經有不少透明窟窿了。”
李富貴微微皺眉:“哦……”
他昨天流血過多,今天虛弱無比,沒力氣和她多說,便微微閉上了眼。
夜鶯抓了兩塊幹黃泥捏了捏,把手弄髒,然後往臉上抹了兩把,把臉弄得蠟黃蠟黃的,然後把門啪一下帶上了。
昨晚沒怎麼睡,現在傷病的困倦傳來,雖然李富貴不想待在這裏,但也不由自主地趴在床上睡了好一會兒,才強忍著身上傷口的疼痛,硬撐著從床上爬起來。
動作牽動了傷口,後背與肩部火辣辣地疼,每動一下都讓他疼痛不已。他強撐著走到門口,想要開門出去。
門被反鎖了,他拉了幾下,發現根本無法推動,隻好放棄了。
“不會是因愛生恨,所以準備去找人把我戳幾個透明窟窿吧……”他笑著自言自語,乖乖地回到床上躺下,想了想,又喃喃著自我解嘲,“什麼叫因愛生恨?其實她……根本就沒有愛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