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時總是冷硬的聲音,原來也是可以這樣柔軟的,就像第一次見麵時,未見其人隻聽其聲,也是這樣輕軟悅耳的。
“這是什麼字?”
“嗯……春天的春。”
“下麵那個字呢?”
“寒,寒號鳥的寒。”
“這三個字呢?”
“嗚……第一個字好像忘記了,後麵兩個字是洗手。”
“再想想,平時老師有沒有讓你們做個什麼樣的學生……嗯?想出來了明天給你燉雞湯喝。”
“啊,勤!!勤勞的勤!我想起來了。”
“小饞貓,聽到有湯喝就什麼都記起來了。”
小家夥垂下頭來,聲音開始悶悶的:“護士阿姨,我想回學校上學,我想小朋友們了。閆侃說,我再不回去學習,就會拖我們班後腿了。”
“你現在生病了,等病養好了,馬上就能回學校了。”
“可是他們語文都上到第三單元了。他們都認識很多字了。”
“平時躺床上,你也可以認字啊,老師啊護士阿姨啊邊上的叔叔阿姨啊,他們都會教你……”
“老板,走廊風大……”
小田遲疑的聲音打斷了走廊上幾步外的溫暖談話,一大一小偏頭看過來,見到了病房門口的傅岩和小田。
桑銳見到輪椅上的傅岩,眼睛一亮,小嫩手指著傅岩,略帶激動地問宋曦:“護士阿姨,你說的隔壁害怕打針的叔叔就是這個叔叔嗎?”
被孩子這麼天真揭穿,宋曦這天第二次感到深深的尷尬,而且是在同一個人麵前被抓到現形,她無地自容,覺得自己活該被投訴。
傅岩臉上的笑意加深,自己用手推著輪椅來到一大一小麵前,小桑銳睜大眼睛好奇地觀察他。
宋曦則微低頭閃避著他帶笑的目光。
傅岩對著孩子友好地笑:“你說對了,叔叔就是那個怕打針的叔叔,不過護士打針技術很好,叔叔現在不怕了。你呢?”
“怕打針的叔叔好,我也不怕了,護士阿姨教我,每次打針的時候就在心裏唱我最喜歡的歌,唱著唱著,就不會那麼害怕了。”
“看來咱們想到一塊了,隻不過叔叔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一首歌都不會唱,所以每次還是非常怕打針。你比叔叔勇敢,也比叔叔聰明,告訴叔叔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桑銳,桑葉的桑,敏銳的銳。叔叔你呢?”
“叔叔叫傅岩,師傅的傅,岩石的岩。”
“師傅的傅?叔叔我還不認識這兩個字,不過岩石我學過。”
“叔叔就在你的隔壁,歡迎你經常過來,叔叔很可憐,沒有人和叔叔講話,也沒有人給叔叔燉湯喝,每天都在怕打針。”
“啊,叔叔,我可以教你我最喜歡的賣報歌。這樣你就不怕打針了。”
“好,你教叔叔唱歌,叔叔教你寫字,男人之間就要公平交易。”
宋曦實在聽不下去,冷冷的眼風掃了過去,坐在輪椅上款款微笑的男人立時就注意到了,嘴邊的笑怎麼看怎麼刺眼。
她不讚同道:“他才八歲,懂什麼公平交易,少教壞他。”
傅岩還沒應話,桑銳已經站在了他這邊,小孩正兒八經地學大人口氣:“護士阿姨,叔叔教我寫字,他沒有教壞我。”
宋曦忍俊不禁,把桑銳的輪椅交到了小田手上,小聲囑咐:“他就住在隔壁,麻煩等下送他回去”
對桑銳柔聲說;“阿姨要工作去了,你跟這兩個叔叔玩會,我會跟你葉老師說你在隔壁,玩半個小時就請這個叔叔送你回去,記得要乖,嗯?”
“嗯,護士阿姨我答應你。”
她這才放心,低頭對輪椅上的男人柔聲說:“回去吧,走廊風大。”
她轉身離開,傅岩深沉地看著她的背影,心裏不斷回味那輕輕柔柔的聲音,總覺得,那聲音,有甘泉般治愈人心的力量。
那是所有受傷的人,最需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