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地上的那具軀體漸漸地發生了變化。長如鋼刺的毛發變得柔軟和飄逸，灰色的色澤黯淡無光。長而尖利的牙齒收了回去，變成了薄而柔軟的唇瓣兒。譚崢抱著小鼠的身體，眼看著那具醜陋的軀體的漸漸變化。
修長的雙腿伸出來，眼睫毛微微的顫抖著。在這一點點的，無聲無息的變化中，地麵上躺著的原來巨大的變異鼠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赤身裸體的灰頭發少女。
少女長得普普通通，放在人群裏都找不出來的一種。但是卻被抱她在懷的男子分外珍重著，男子的眼睛煜煜有神，正在深深地看著懷裏的少女。
譚崢脫下自己的外套把少女裹起來，放到床上。看著女孩兒的睫毛顫了顫，又顫了顫，卻始終沒有醒來。
漸漸地，她停止了呼吸。
男子愣了。
譚崢將手伸向女孩兒，反反複複的確認著。“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小鼠，小鼠！”
晨曦之中，男子抱著失去生命氣息的女子，無聲的哀嚎著。
時間倒回到昨日。
夜間的研究室，漆黑一片沒有開燈，隻有四周的各種儀器閃著微光。
“今天下午，你和她說了什麼？”黑暗中，一個人出聲了，聲音低沉穩重。
“咦？果然沒瞞住你麼？”黑暗中的另一個人影似乎有些意外：“果然不愧是譚崢啊，我就知道我和她的那點小計倆根本瞞不過你。”
“既然如此，那麼你為什麼沒有當著她麵揭發出來呢？”
譚崢沉默了一會兒，說：“辜夜，別跟我轉移話題。說清楚！”
“好吧好吧，不過你真的想聽嗎？你家小老鼠向我問你的事情呢，她想要知道更多機密的事情。”辜夜一雙眼睛閃著詭異的色彩，語調奇怪地說。
這在軍事基地是重罪，無論是誰，隻要被發現以任何形式打探首長工作機密的，都會被秘密處決。
但是譚崢隻是頓了頓：“她隻是一隻變異獸，她什麼都不懂。”
“真是這樣的話，她為什麼要瞞著你呢？她為什麼選擇背地裏打聽而不是直接跟你問呢？今天你也看見了，當著你的麵，她撒謊了。”辜夜咄咄逼人的問。
譚崢的眉眼暗了暗。
“還有你，你也很奇怪啊，你為什麼不把你要我研究，將那隻小鼠變成人的藥劑的事情告訴她呢？”
“這用不著你來操心。”譚崢隻是回了他這麼一句。“辜夜，別以為你和我是之前就認識的，就可以為所欲為。我事先告訴你，如果這次的藥劑出了什麼事，我會殺了你。”
基地從來沒人能質疑譚崢的話，雖然隻是這麼輕輕淺淺的一句話，但是辜夜知道譚崢辦得到。他卻是無所謂的聳聳肩，沒搭腔。
“明天一早，我來取藥劑。”譚崢說完這句話，轉頭就走。
夜色中，他的身影漸變迷茫。
不是不告訴她，不是有事瞞著她。隻是……
如果告訴了她這是讓她變成人的藥劑，她會喝下去嗎？不知為何，譚崢如今對自己不自信了。他不確定自己是真的了解小鼠，那個陪伴在他身邊那麼久的小動物了。他完全不懂她的心思，卻也害怕她會拒絕自己。拒絕自己的提議。
誰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呢？她想不想變成人，想不想以一個人類的身份永遠陪在自己身邊。
更重要的是，她還信不信任他呢？
就算是很少見麵，譚崢也能感覺到自己的小鼠對他的信任在減少，甚至疏離在增多。他們之間不應該是這樣的。就算是很久不常見麵，也不應該是這樣的。
所以，還是得把她變成人。變成人之後，就可以帶她去工作了。
就可以正式的，讓她接觸到他所做的一切。她會繼續成為他的戰友，也可以以一個正式的身份陪在他身邊。
可是，這樣簡單的話語，卻在日漸稀少的見麵中變得說不出口。
直到……
他知道她死在了他麵前。
因為他的失誤，她死在了他的麵前。
然後基地的第二天，辜夜就消失了。
隻有譚崢知道不是他殺死的。他打斷了他兩條腿，但還是被他給逃了。至於那次的藥劑，到底是實驗錯誤還是辜夜另有所想，他就再也無法知道了。
可是，他的小鼠不見了。
因為不知是藥劑的問題，還是他的問題。如果，不是他執迷不悟，非要她飲下那天的藥劑。如果，他事先能跟她說清楚，興許他們之間的疏離就不至於會變成最終的那個樣子。
也許，那天她已經是覺察到了不對，但是她沒有逃脫。是他硬生生把她送上了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