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貴有自知之明,能寫出《孤憤》《五蠹》之書,這人怎麼就在這事情上如此糊塗?
不過現在都不是問題了,魏王這一神來之筆,著實幫了他一個大忙,秦國接下來出兵,韓非便再無話可說。
他的誠意那人也看到了,天命歸秦,不留秦國,他的所學所想永遠不可能變成現實,究竟該如何選擇,韓非應該清楚。
嬴政心中有了思量,韓非心中自然也有一番打算,他沒想到自己費盡心思做了那麼多,最後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擋住了秦國卻沒有擋住魏國,韓國孱弱的沒有一絲抵擋之力,魏國輕輕鬆鬆便打到了新鄭,若是換成了秦軍,豈不是更加輕易?
注定救不回來的國家,他一個人再怎麼謀劃也沒有用。
李斯每日忙的腳不沾地,也沒有時間去管韓非,但是嬴政卻擠出了時間特意將這人召見至王宮。
自得到消息之後就一個人想了很多,有之前李斯的話在前,又有秦王的誠心在後,韓非並非頑固不化之人,自然知道嬴政此番喚他入宮為了什麼。
王上一回來身上擔子便輕了許多,沒有跟著嬴政一同親征趙國的趙高好不容易清閑了兩日,然後就又被他們家王上安排了一堆事情。
不過,能被王上重用,總比閑著沒事兒幹好,將自己的位置擺的很準的趙高將自軍中傳來的消息送進殿中,然後自覺出去繼續盯著韓魏兩國的情況。
燕統領和蒙將軍身邊十幾萬兵馬,糧草充足的情況下,繞一下路到大梁直接打魏國一個措手不及完全不是不可能。
魏國的探子早有消息傳來,魏王增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這次下定決心朝韓國出兵,估計是想著死前見到魏國的疆土恢複原本的大小。
自信陵君去世後,秦國攻打魏國再沒有顧忌,城池仿佛風一吹就能倒一般一個接一個落入秦國手中,他無法從秦人手中將城奪回來,隻能朝著旁邊更弱的韓國下手。
欺軟怕硬,人之天『性』。
將手中的竹簡打開看完,嬴政的神『色』更加緩和,就連看著韓非那並不出眾的臉都覺得異常順眼,“燕統領與蒙將軍已經率軍到達大梁,隨後將進入韓境解韓之危,先生之意寡人已經知曉,若先生答應,寡人即刻予先生客卿一位。”
韓非進殿中後所行的大禮已經讓嬴政知道他的答案,雖然說話交流還是有些不方便,但是這些都不是什麼大問題。
秦軍入韓境名為解韓之危,實則為取韓城,韓王膽小懦弱,經此一時已經嚇破了膽,這個時候不順勢將韓國滅掉,萬一韓非再有什麼心思,他就算再舍不得也容不下這人。
再一不再二,秦王行事,向來如此果決,若不是韓非的書實在讓嬴政欲罷不能,他連那個“一”都沒有機會得到。
眼中閃過一抹苦澀,韓非扯了扯嘴角,對韓國即將到來的命運也不再掙紮了,“臣非非領命”
秦軍過去,韓國歸秦,秦軍不去,韓王投降,韓國歸魏,而後秦國攻魏,韓國一樣歸秦,不過是多走了兩步,結果並沒有變化。
或許李斯說的是對的,這天下唯有能者居之,而秦王乃是天命所在,跟在這人身邊,他們才有可能用此生所學造福百姓。
天下百姓的福祉,拘泥於小國小家反而顯得小家子氣。
嬴政得了韓非心情頗好,也不嫌棄這人說話結結巴巴,將處理到一半的政務放在一邊然後拿出一卷《五蠹》出來,“先生此書,寡人甚喜。”
談起自己寫出來的東西,韓非很快將方才的愁緒扔到一邊,專心致誌和上座的秦王探討何為五蠹,何為天下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