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夜深了,邊霖搖搖晃晃地自電梯裏走了出來,掏出鑰匙,想要把鑰匙插進鎖孔裏。
他的眼睛迷蒙著,彎著身子看著鎖眼,捏著鑰匙的手指晃來晃去,有好幾次險些對準了,手一抖,卻又將鑰匙戳在鎖眼的一邊兒。
弄了半晌,他有些不耐煩起來,站直身子用手背敲了敲後腰,聲音沉悶地哼了一聲,然後又彎下腰,用鑰匙跟鎖孔戰鬥著。
終於將鑰匙插進鎖孔裏,他猛地推開了門,舌頭抵住上齶,嘴裏發出“嘖”的一聲,鑰匙也不拔,晃著走進屋裏,反手“嘣”的一聲,將門關上了。
所有的窗簾都拉著,屋裏黑黑的,他跌坐在沙發上,黑暗裏,抬起頭看著鞋櫃上掛著的那幾幀丁咚小照的方向。
他想起那個夜晚,得知丁當失蹤的消息,兩人一夜未眠。他也是這樣子坐在黑暗的沙發上,丁咚躺在臥室裏,他雖然聽不見她的聲音,卻仿佛能感覺到她的呼吸一般。
是那樣清晰可聞的呼吸聲啊……
在他們還能夠同床共枕的日子裏,有多少個日夜,他側躺著,看著睡著的她,她的睫毛會因為夢到什麼快速的跳動著,她呼吸的芬芳至今回憶起來,還覺得仍在鼻端。
他的喉嚨裏發出一聲低吼,然後他俯下身子,雙肘支在膝蓋上,雙手抱著腦袋,痛苦的長歎了一聲。
還有那個清晨,她自他身後將他抱住,跟他說謝謝的時候……他是那樣的努力抑製著自己,好讓自己不去轉身將她緊緊抱住,將她嵌進身體裏,享受那激越的溫存。
可是這一切,他終於都將失去了。
想起母親臨走的那天,特意將自己叫到房間裏,苦口婆心地對自己說的話,他更加覺得難過。
母親說丁咚過得不容易,小小年紀就失去了父母,還要拉扯著自己的妹妹生活。她千叮萬囑他要好好對她,更何況她還懷了自己的孩子。
母親要他去對她道歉,向她保證以後任何事都聽她的,一切的一切,都要為了孩子著想……
“那可是我的孫子啊……”母親的臉上布滿了皺紋,她幹瘦的手緊緊抓住自己兒子的手,顫抖著聲音說。
可是現在孩子已經沒有了,該怎麼對母親交待呢?想到這些,邊霖揉著自己的頭發,苦惱地皺著眉頭。
醫院裏那一幕,秋醒用那種看小醜的眼神看著他,讓他覺得厭惡。
多年之前他就知道秋醒對丁咚的情愫,他也知道秋醒、甚至丁咚身邊所有的女朋友,都看不上他,覺得他配不上丁咚,他沒有資格娶他們心目中的女神。
她是城裏長大的姑娘,住小院的時候門口都要放張地墊蹭蹭鞋底;他是農村來的土包子,從小玩著泥巴長大。
在他的內心深處,一直是有深深的自卑感的。所以他對她才總是誠惶誠恐,千依百順。
那時候為了追求她,他使盡了手段。知道她的軟肋是丁當這個妹妹,他對丁當關懷備至,嗬護得像是自己的親妹妹一樣。
可是現在卻沒想到,插自己一刀的,居然就是這個自己嗬護著長大的女孩。
“就這樣失去她了嗎?到底要怎麼辦才好呢……”邊霖直起身子,身子重重的靠在沙發上,腦袋向後仰著,瞪著眼睛看著黑暗的天花板。
“啪!”頭頂的燈突然亮了起來,邊霖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
他將兩手擋在眼前,自手指縫裏緩緩睜開眼睛,適應著突然到來的光明。
然後他聽到鑰匙抖動的聲音,既而門被“呯”的關上了。
似是有個人拉動椅子,坐在了自己麵前。
“你把自己灌得再醉,有什麼用呢?”聽到丁當的聲音,他猛地坐直了身子,雙手自臉上拿了下來,定定地看著她。
“你怎麼來了?你怎麼進來的?”邊霖驚慌地問。
“鑰匙就在門上啊……”丁當指指門口,戲謔地笑著說。
“你?”邊霖眼前這個女孩,她的音容笑貌還像從前一樣清純可人,而邊霖看在眼前卻覺得驚悚。
丁當站起來,慢悠悠地走到廚房,打開冰箱彎下身子往裏看著,“喲,自己住在家裏,過得不錯呀……”
她伸出手去拿出一瓶啤酒,拉開拉環,仰起頭喝了一口。然後關上冰箱,又走回邊霖麵前坐了下來。
“你來……”邊霖小心翼翼地問。
“愛了你這麼多年,現在搞成這樣,我總得來看看你。你別怕,我又吃不了你。”丁當一隻手握住啤酒罐,一隻手慢慢向邊霖的臉龐伸了過來。
邊霖下意識地往後躲著,皺起了眉頭。
丁當卻不靠前,她隻是將手放在靠近邊霖臉龐的一邊,在空中往下撫摸著,漸漸的畫出一個他的臉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