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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幹嘛?新手機好用嗎?”覃陽躺在床上,雙手飛快的按著手機的鍵盤,輸入了這句話。
然後想了想,又覺得仿佛不合適,一一將它們刪除了。
“你明天有空嗎?我們見個麵好不好?”他又輸入了這句話,然後盯著跳動的光標發著呆,拇指按在發送鍵上,不知道該不該將這條短信發出去。
聽到上樓的腳步聲,他將手機塞到枕頭底下,翻個身,背對著門,閉上了眼睛。
門被緩緩的推開了,屋外的光線照了進來,他睜開眼睛,看見母親的影子映在牆上。
“陽陽?”她試探著叫了一聲,覃陽的身子卻絲毫不動。
她有點遲疑,猶豫著要不要走進來,一隻手扶著門上的把手,又往裏探了探身子。
“陽陽!”她的聲音提高了一些,可覃陽還是躺在那裏紋絲不動,她歎了口氣,後退著走了出去,關上了門。
聽到母親關門的聲音,覃陽慢慢地坐了起來,手機的屏幕還亮著,半塞在枕頭底下,露出白色的光來。
他將手機拿出來,看到剛才自己編輯的那條信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發送出去了,並且還顯示著一條未讀短信。
他不由的笑了一下,將那條短信點開來看:“我的人雖然長得很藝術,簡曆卻編得不夠藝術……所以,工作還在雲端,我考慮要不要去做個網拍模特,因為有人說我的眼睛長得很好看……”
“枉你是個設計係的高材生,就這點理想嗎?網拍模特眼睛長得好看,你打算賣啥?賣眼鏡嗎?可是擋著眼睛也看不見呀?”覃陽按著鍵盤,邊笑邊回複著。
“你out了,網拍模特有什麼不好?我不光眼睛好看,我全身上下都好看……我要將自己的倩影留在永恒的網絡中……美膩美膩,說的就是我這種女孩,知道嗎?笨蛋!”對方又回複了過來,覃陽逐字讀著,吃吃地笑出了聲來。
“啪!”頭頂的燈突然被人打開了,覃陽來不及反應,下意識的抬起頭看著。
“你不是沒睡嘛?我叫你幹嘛不答應我?”嶽明梅站在門口,聲音低沉地問著自己的兒子。
“媽!這不是學校,你也不是班主任!你幹嘛鬼鬼祟祟地監視我?”覃陽手裏還拿著手機,拇指依然按在鍵盤上。
“你在幹嘛?”嶽明梅不理兒子的不滿,走過來,坐在他的床邊,探著頭,看著覃陽手裏的手機。
“沒幹嘛,看小說……”覃陽轉身將手機又塞回枕頭底下,敷衍著她。
“發短信呢?跟誰?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嶽明梅麵帶笑容的看著兒子,繼續追問著。
覃陽露出厭煩的表情,問道:“媽你有什麼事嗎?我明天還要上班,時間已經不早了。”
“你最近都是早出晚歸的,想跟你說個話都難。你最近怎麼樣啊?你想好了沒有?打算什麼時候辭職?”嶽明梅伸出手去,想要拍拍兒子的膝蓋。
看到母親伸過來的手,覃陽將腿蜷了起來,又伸長手臂,抱住了雙膝,卻不回答她的話。
“嗯……你父親今天給我打電話了,說公司的職位已經給你安排好了。你過去了,先去市場部實習一陣……”嶽明梅看兒子縮回了腿,伸在空中的手尷尬的握了握,又縮了回去。
覃陽聽母親這麼說,鬆開抱著膝蓋的手,伸長了腿,挪到床邊,趿著拖鞋下了床。
他準備往門口走去,突然又想起了什麼,擦過母親的身邊,彎腰自枕頭下拿出手機,看都不看母親一眼,打開門,走了出去。
聽到重重的關門聲,嶽明梅的身子一震,她的表情由原來的平靜,變得苦惱起來。
覃陽跑下樓,站在門口換了鞋,取下掛在門後的車鑰匙,打開大門,向車庫走去。
聽到汽車油門的聲音,一直呆坐在床邊的嶽明梅,站起了身,走到落地窗外,掀開窗簾,向外看去。
覃陽已經將車自車庫中倒了出來,他正緩緩地打著方向,準備開出小區去。
嶽明梅的嘴唇有些顫抖,她覺得失望,又有點心寒。她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自己明明就是為了兒子好,他卻固執的以為自己在害他呢?
二十五年前,當得知自己懷孕時,她曾經想要把這個孩子殺掉,可他的生命力卻是那麼的旺盛。他頑強的在她的體內成長,她感受著他的貪婪和心跳,漸漸地,她發現自己的生命已經與他息息相連了。
她從家鄉出來,踏上了尋找他生身父親的道路時,她就決定,無論如何,她都要把這個孩子撫養長大。
這一路走來,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如今眼著看兒子離自己越來越遠,她覺得心痛,她無數次問著自己:這就是自己當初舍命也要保生下來的兒子嗎?就為了一個已婚女人,他就要生生的遠離自己,甚至連名譽和前途都不要了?不,不能這樣!
想到這兒,她轉身走進自己的臥室,打開燈,拉開床櫃的抽屜,拿出一個本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