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我確實在逃避。」
扣。
四號球以些微之差,錯過了左中側洞口。
艾斯塔修忍不住揍起眉頭,自從打入二、三號球後,撞球台上剩餘的編號球,就幾乎都沒有能一竿進洞的軌跡存在。
尼歐接手後,輕輕鬆鬆地將洞口處的四號球打入洞口。
「就我看來,現在的你就如同是在破爛柵欄裏的沉睡惡龍。看似溫馴無害,但隻要柵欄一毀,便會衝出來使這個世界瞬間大亂。」
嘴角揚起,尼歐並沒有回話。
白球跳起,將七號球後麵的五號球打入袋中。
「隻不過我看得出來,那脆弱到不堪一擊,任何人都能輕易打壞的破爛柵欄,是被關著的惡龍自己親手建蓋的。」
咚。
尼歐擊出的六號球,受到九號球的影響而偏離軌道,並未進洞。
尼歐嘟著嘴,換手給艾斯塔修。
一麵計算著打出六號球之後的軌道,艾斯塔修一邊緩緩地道出自己的推論。
「有著足以影響世界的能為,卻寧可被自己所劃下的無聊自我守則給限縛住。明明被狹窄不堪的柵欄給弄到礙手礙腳,卻卷縮著肢體與頭顱,始終不願毀壞或觸碰這名為自我守則的柵欄。」
「在旁人看來,惡龍不願破壞自己親手打造出來的破爛柵欄,甚至是畏懼著柵欄的行為,可說是極度愚蠢。」
「尤其是知道,就算惡龍親手破壞了這名為守則的柵欄,對惡龍來說也沒有任何實質壞處或影響的時候,這種愚蠢到讓人想大笑的感覺,更是被放大到無數倍阿。」
撲通。
六號球應聲進袋。
「既然很可笑,為什麽不放聲大笑出來呢?」
「因為我還不想死。」
艾斯塔修輕輕地,將七號球打到幾乎不可能被打入袋的位置,坦言說道。
「不論是惡龍的敵人或夥伴,所有在惡龍身邊的人,都是因為這破爛柵欄才得以活命。」
退到牆邊,艾斯塔修繼續說著。
「說來諷刺,明明對惡龍身邊的柵欄感到不屑,鄙視著惡龍的畫地自限行為,可我等卻要依賴著這道柵欄來免於惡龍的毒手。」
「看著惡龍在柵欄內的自娛自樂,甚至是裝瘋賣傻,誤認惡龍不會造成危害的家夥們,大概會覺得這種情況很有趣吧。但對於知道惡龍身分的聰明人來說,這種場景固然可笑,但卻怎樣都不能笑出來。」
「因為當惡龍不再顧慮柵欄之時,第一個成為祭品的,一定是曾嘲笑過惡龍行徑的家夥們。」
聽見艾斯塔修的話語,尼歐笑了一下,打出曲球。
白球以幾乎不可能的角度,將七號球打入洞中。
「聰明之人知曉惡龍的危險,但卻反而不敢輕舉妄動。想必對惡龍來說,看著那些明白真相之人被鬱悶、無奈,甚至是恐懼等負麵情緒所困擾,正是其樂趣之一吧。」
艾斯塔修說出了自己這幾天的思考後,所得出的結論。
正如艾斯塔修自己所說的,半年前的自己隻是隱約有這種感覺而已。但是在中央廣場上近距離見到尼歐後,艾斯塔修的理性與直覺同時警告著他,與尼歐接觸隻會帶來災難。
「嘛,自娛娛人,向來是個相當好的情緒發泄管道。」
尼歐如此說著,將白球打到八號球的後麵。
艾斯塔修再度走到了撞球台邊,沉思著這局該怎麽打,以及自己該用什麽樣的話語來與尼歐交談。
「自娛娛人?我想不隻如此吧。」
「真要說理由的話……」尼歐淺笑一聲,才接著說道:「……魔術師守則第三條:人在笑的時候,不太容易進行批判性思考。」
「這說法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可否為我解說一下?」
「魔術師經常喜歡用笑話來掩飾自己的行動。畢竟觀眾的注意力有限,而且人笑的時候,腦袋會忙著回應眼前的笑話,無暇顧及理性地思考──當然,必須打從內心笑出來才有可能。」
「……又是一個對聰明人的陷阱呢。」
「無法打從心裏笑出來的人,相當符合被我惡整的條件。」
艾斯塔修拉杆打出,白球先是後退撞上牆壁,隨後兩次反彈,將八號球送入袋中。
「回到正題上吧,不過待會問題可能會比較逾矩點……」艾斯塔修拿出巧克,抹在球杆的尖端增加摩擦力:「……你給自己設立『守則』柵欄的原因為何?」
「敢把手伸到柵欄裏,就不擔心我一口啃了你的手嗎?」
尼歐壞笑地說道。
「要啃你早就啃下去了,不會拖到這時候才來找我麻煩。讓我猜猜……原因是女人對吧?會讓你這種怪物顧慮的,一定是情感上的事情。」
麵對艾斯塔修的話語,尼歐並沒有回答。
「是那對雙子吸血鬼?不,你不到一個月前才認識她們,自然不可能是她們兩人。那麽……是那名女扮男裝的加琳騎士嗎?時間上似乎也不太符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