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如果牠們真的因為軀體被毀而死,那我也隻能說……嘖嘖,真是不幸。」
塞多利昂盯著夜未好一會兒,最後才從眼神中肯定……夜未是真的不在乎殺掉自己晚輩這種事情。
可是,夜未提到這件事情時,身上並沒有散發任何殺氣。換言之,夜未是打從心裏認為『殺掉牠們』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是塞多利昂不解的是,夜未明明稱牠們是『晚輩』跟『親戚』,代表夜未很清楚『牠們』是跟自己同樣的存在。
殺害與自己是同樣存在的生物,為何夜未心理上沒有任何不適?
再加上夜未先前的那些話語,某個結論也呼之欲出了──
「……老板你跟那些親戚一樣,都不是人類吧?」
隻有夜未與『晚輩』都不是人類,才能夠解釋為何人類的理論,無法去解釋『夜未殺害自家晚輩』這件事情。
隻因,雙方價值觀打從一開始就不一樣了。
「而且……對老板你與親戚來說,不死不滅應該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了,我沒說錯吧?」
「沒錯。」
夜未相當大方地承認了這件事情。
「是嘛。那麽複活儀式成功了嗎?」
「……我說,塞多利昂你現在不是該大驚失色地倒退三步,然後用著發抖的手指著我,顫栗地說『別過來!你這個──」
「別扯遠,到底有沒有成功?」
「……沒有,失敗了。」
「是儀式過程中失敗?還是那顆蘇生之石效果不理想?」
「都不是,儀式先前已經演練過無數次,加上有二姐的輔助,根本不可能出錯。蘇生之石我也拿給大哥看過了,雖然沒什麽好話,但祂至少給出『勉強勉強』這種答覆──大哥對事情的評價,永遠隻有『勉強勉強』與『完全無用』兩者之間擺蕩的分數。」
「那麽失敗原因是?」
「當事人不配合。」
塞多利昂先是不解地皺起眉頭,之後便明白夜未口中的『當事人』是誰。
「難道……那個人不願意被複活嗎?」
「是啊,而且我到現在還是不明白為什麽。明明複活後的所有後遺症,以及出錯的可能性我都想到了。此外,複活儀式對她也不會造成任何傷害。她甚至能自己改變外貌、年紀,甚至於死期都能自己決定。」
「但她最後……還是拒絕我了。」
夜未的臉上,露出了落寞與不甘心交雜的樣子。
曾從鏡子中見到相似神情的塞多利昂,當下便領悟稻夜未話裏所隱含的意思。
「她……是女性吧?」
「是啊。」
「所以,是愛情嗎?」
「不,是執念。」
像是在談述別人一樣,夜未用著平鋪直敘的口吻說著。
「而且是強烈到若是當場死去,絕對會變成永世無法超生,外加天下無敵的邪神惡靈,這種等級的執迷不悟喔。」
不寒而栗。
這是塞多利昂聽完夜未的話後,心中最先冒出的想法。
先前的同族相殘還在塞多利昂的接受範圍內,畢竟許多貴族家族也時常傳出為了爭奪繼承權,兄弟姊妹數人互相陷害或是暗殺的事情。
可是……看到夜未居然能夠正常地道出自己的執著,尤其是如此冷靜地斷定自己會在這件事情上會至死不悟,配合上那呆滯的臉色,一股異樣的反差感頓時從塞多利昂心中冒起。
到底要多麽激烈的情感,才能夠逼得夜未不得不站在第三方的角度上,來評斷自己的事情?
塞多利昂不敢去想像。
不是無法想像,而是不敢。
光是失去加裏努時的的衝擊感,就早已使得塞多利昂麻木不仁。
自己好不容易獲得的,那伴隨著希望的執著目標,卻被自己所執著之物給回絕,這是遠比失去還要更讓人難以忍受的事情。
從夜未的話中可以得知,夜未從來都沒有放下過。更重要的是,夜未從不用酒精麻痹自己……
塞多利昂忽然有點明白,為何夜未先前會說自己『差點毀滅世界』。
「所以……老板你才把自己置於旁觀者的角度上嗎?」
塞多利昂艱澀地問著。
「不光如此。」
似乎是洞察塞多利昂此時所想,夜未繼續用著尋常口氣說道。
「倘若不把自己擺在中立的觀點上,我應該──不,我一定會把『她』存在過的過往痕跡,完完全全地從曆史與時間中抹去。隻是原因並非是什麽嫉妒或憤怒,僅僅是……不服輸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