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入府查妖(1 / 3)

“櫻子。”

三人剛出永興坊,即聽背後傳來一聲呼喚。盈兒回頭一看,就見身後站著一人,頭戴細尖高帽,身穿鸞鳥淩雲袍,手裏拿著把褶扇,扇麵繪著日月山川,花鳥魚蟲。正是那位東夷男人,名叫藤原道滿,與櫻子一般都是監典司七品寺屬。

監典司共有十六名七品寺屬,近半皆是外邦之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大唐雄視八方,天河汗光照天下,不遠萬裏而來的朝貢者極多,來而不往非禮也,大唐待這些虔誠的番王與使者很是大方,不僅賜番王以官職,贈書典以教化,便連這些使者也大多賜以官職,奇人異士則奉職於監典司。

藤原道滿緩步走來,看著櫻子說道:“海船已至豐州,我們該回東夷了。”

櫻子道:“每隔三年,海船便至豐州。三年前,我與藤原君渡海來到大唐,一入大唐方知天下之大,何為中央之國,華夏之邦。如今藤原君得償心願,自是要回東夷,不過櫻子卻要留下來。這千萬裏大唐,櫻子還沒看夠呢。”嫣然一笑。

藤原道滿沉聲道:“莫非你已忘了自己是個日本人。”

櫻子笑道:“大唐治理天下,櫻子雖出於日本,卻也是個大唐人。”格格一笑,笑聲略顯淒婉:“白江一戰,列島方知有唐,武皇而降,天下始有日本。如今聖武天皇欲降皇而王卻不可得,每隔三年即遣使入唐,我等遣唐使所為何來,藤原君知,櫻子也自知。隻是,常言道,居天下而思天下事,櫻子身處天下便是天下人,再非日本一域。滕原君還是請自回吧。”

藤原道滿麵色一變,看了一眼沉央與盈兒,沉聲道:“你若不回去,我如何向師叔交待?”櫻子笑道:“藤原君得了陰陽正道,若回東夷,自是今非昔比,師傅與師伯豈會怪罪於你?”

“何來陰陽正道?”

藤原道滿一聲厲喝,指著遠處一所高樓道:“如今之大唐便如眼前之樓,看似華光萬丈,堅不可摧,實則樓基藏蟻,正食其梁,終有一日樓崩天傾,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櫻子怔了一下,轉而笑道:“藤原君自幼便習陰陽道,豈不知陰陽五行逆轉生轉的道理?盛極而衰,衰而複榮,正是大好時機,櫻子便要留在大唐,以觀此變化。這才是陰陽大道啊。”說著,轉頭看向那棟高樓,笑道:“若是在日本,你可見得這樣的高樓,這般的智慧?”

“罷了,罷了,道不同,不相為謀!”

藤原道滿大怒不已,拂袖離去,臨走時狠狠瞪了盈兒一眼。盈兒當即罵道:“呸,瞪我幹嘛,一看便沒安好心。”

聽得二人對話,沉央卻是心中一動,暗想,這夏川櫻子說那藤原道滿得了陰陽正道,那夜我與盈兒卻是在茅山腳下見得她,莫非那夜茅山之賊便是這藤原道滿?

糟啦,也不知淩霄子師兄可曾得知?轉念又一想,淩霄子師兄何等人物,這藤原道滿本領雖是不弱,但也及不得淩霄子師兄,他能全身而退,又豈能盜得真法?是了,定是淩霄子師兄懶得理會與他,讓他盜了贗法而走。

藤原道滿即去,三人直奔興寧坊。

興寧坊與長樂坊一般,俱是顯貴人家住處,長孫府邸位於興寧坊東北角,院落雖廣,門前卻是一派蕭索,也無守門甲士,幾隻鳥兒從天而降,落在門前撿食石子。盈兒皺眉道:“長孫小娘子怎會住在此地?”

櫻子微微一笑,上前叩了兩下門。過得片刻,門吱呀一聲開了,卻無開門之人。盈兒大奇,左看右看。“姐姐,此地有鬼。”奶娃兒從燈裏冒出。盈兒道:“鬼在何處?”奶娃兒為難道:“到處都是鬼!”

“唉喲。”盈兒吃得一驚,立即拔出劍來,瞠目四顧。

櫻子格格一笑,沉央也是不禁莞爾,他運目四看,果是鬼物滿院,隻是這些鬼物不呈凶像,有男有女,具是高冠華服,或背靠大樹捧書而讀,或在院中舞劍,或是坐在樹下行棋對弈,神態怡然自得。

“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勢成之。是以萬物莫不尊道,而貴德。道之尊,德之貴,夫莫之命而常自然。故道生之,德畜之。長之育之。亭之毒之。養之覆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

這時,院內傳出朗朗誦讀聲,聲音平淡,不徐不急,仿若春風拂牆,聽得人心神俱安,而那些鬼物聽得誦讀聲也是洋洋自得。

沉央自幼通讀《道德經》,知道這是第五十一章,夫貴德,最是心平氣和,養神怡性。心道,鬼物存世,本乃怨氣所結,戾氣極重。但是這滿院鬼物卻是非同一般,居乾陽而不驚,處烈日而不融,說來也都是鬼王了,然而,久經大道熏陶,如今似鬼非鬼,似仙非仙,指不定那一日便化為鬼神,保一方平安。

至於這滿院鬼物何來,不用猜也知,定是武周時期,冤死於武則天刀下的長孫氏亡魂。

三人穿堂而過,滿院狼藉,落葉叢生,卻不覺滲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