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讓這小子罵去吧!”

“好,我們撤吧!大將還在等著我們呢!”

兩個說著,雙雙扛起長槍正準備撤退,片桐助作卻衝過來大罵道:“站住!膽小鬼!天下少見的大草包!”

不管你罵得多麼狠,如果對方決心不理睬,恐怕咒罵也不會傷他一根毫毛。敵軍的三員大將並不介意助作的咒罵,他們一麵喊著一麵加快了逃跑的腳步。

“嘿,這個混賬片桐,還真追上來了。我們絕不能把自己交代給這個傻瓜!”

“明白了!這傻瓜跑得還挺快,我們也得快點兒跑啊!”

如果三個人就此跑掉,那這件事就不會如此簡單了,事實並非如此。

他們在嘲笑片桐助作,但卻放鬆了警戒。

“怎麼樣,這個瘋子追不上我們了吧?”

跑在最前麵的彌五右衛門回頭向二人問話的一瞬間,沒想到卻被樹枝絆倒在地。

萬事皆休。人生中的伏兵是不容粗心大意的,因為它本身就具有一種嘲弄自己的潛在能力。

三個人中一直顯得最冷靜的安彥彌五右衛門,他被樹枝絆倒以後,豐島以兵衛和長井五郎左衛門也都相繼倒在了安彥彌五右衛門的身上。

“哎呀!”五郎左衛門率先大叫了一聲。

原來,他們是扛著長槍一邊回頭看著助作的動靜一邊向前奔跑著的。在極其狹窄的紅土山路上以兵衛趴倒在彌五右衛門的身上時,彌五右衛門的槍仍然朝上豎著,好像刺中了趴在他身上的五郎左衛門。

“啊……”緊接著便是三個人淒慘的號叫聲。

從後麵追趕上來的片桐助作一個箭步跨到三人身邊,猛力一槍將三人串在一起,使勁兒地釘在了紅土山道上。

“哈哈哈,你們都聽著,羽柴築前的武將片桐助作且元一槍刺死了北國大軍的安彥彌五右衛門、豐島以兵衛和長井五郎左三個人!哈哈哈……”


敗將孤獨

在賤嶽激戰中以“七支槍”青史留名的七位武將是加藤虎之助、福島市鬆、片桐助作、平野權平、糟穀助右衛門、脅阪甚內、加藤孫六(嘉明),他們分別得到了二百零三石的獎勵。此外,還有“三把大刀”也名震四海,他們是前麵已經提到過的石川兵助、伊木半七和櫻井左吉。關於“三把大刀”的奮戰經過就不做詳細的描述了。

朝陽徐徐升起,照耀著整個原野,已經是上午九點鍾了。

佐久間玄蕃盛政率殘軍撤到了權現阪附近後,才鬆了一口氣,讓人擺上折疊桌幾。

佐久間玄蕃頹喪的臉上現出一副難以形容的表情。本來他可以率軍巧妙地從包圍之中撤到行市山的,可是從一開始敵人就緊追不舍。萬萬沒想到的是天亮之前又受到了如此猛烈的伏擊。

“我們有多少人受傷?”

“啊,受傷?這……”

死傷的數量確實無法統計,侍從一時答不上話來。正在這時,噩耗一個接一個地傳到權現阪來……

“拝鄉五左衛門戰死沙場!”

“安井四郎五郎被殺!”

“山路將監戰死!”

“安彥彌五右衛門、豐島以兵衛以及……”

“別說了!住口!”佐久間盛政大聲喝止道,並怒氣衝衝地站了起來。

他也累得筋疲力盡了,然而他卻不能就這樣一個人撤走。鎧甲上的背靠旗斷了,搖旗呐喊的兵隊沒有了,絕大多數的士卒眼看敗局已定,不知什麼時候跑得無影無蹤了。

佐久間盛政繞著桌幾四周轉來轉去。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似的高聲喊起來:“勝政呢?他怎麼樣啦?!”

“被……被敵人阻截了。”

“沒有消息?”

“是。”

“安政呢?他也被阻截了?”

“是。”

“哼!不能就此罷休!殺回去救出勝政,否則無臉去見舅父大人!”

佐久間咬牙切齒地邊說邊抽出了大刀。正在這時一個滿身血跡的士卒跑了上來。

“報告!”

“什麼事?又是誰戰死了?”

“不,不是戰……戰死,是……是,大事不好啦!”

“混賬!大事已經過去了,還有什麼大事不好的?”

“是……大事不好!”前來報告的士卒趴在地上說,“茂山城堡的前田父子部隊離開陣地,開始向我們的退路逼近呢!”

“什麼?前田父子離開陣地前來增援我們啦?”

“不……不是增援,是要堵我們的退路。”

“什……什麼?前田父子……背叛了我們不成?”

“是……正是!”

“滾開!我不親眼看看怎麼會相信!難道前田利家會……”

佐久間玄蕃登上一個小山丘一看,果然一支隊伍正從茂山城堡方向緩緩地朝山路北側開過來。他知道,這支隊伍高舉著軍旗前進,絕不會是援軍。

“完了!這下全完了!”

佐久間的殘兵敗將已經無力去迎戰羽柴大軍,更何況自己的退路再度被堵呢!前田父子擅自離開陣地,不僅行市山沒了斷後的隊伍,就是勝家的本陣也危在旦夕了。

“前田父子,狗娘養的!終於拋棄了我們!”

一句話,道出了佐久間身陷敵陣的孤獨感。他沒有指責前田父子的背叛行徑。如果是對背叛的憤怒的話,或許這種憤怒可以變為奮勇殺敵的鬥誌。然而,他們卻不是背叛,而是拋棄佐久間。

看來佐久間盛政早已喪失了取勝的信心,他徹底崩潰了。他本來下命令在茂山伏擊敵人的追兵,認為那樣便可平安撤離包圍圈,可如今卻成了泡影。

然而,盛政並非平庸之輩,他看到茂山城堡前田部隊行動的情況便一切都很清楚了。

“這不是背叛!”他再次叫道,“前田部隊拋棄了我們,想從文室山腳下向鹽津方向撤退,逃離戰場!”

“報告!桑山重晴部隊和丹羽部隊從賤嶽城堡加入了羽柴的追擊隊伍。”

這一消息像尖刀一樣猛然紮進了佐久間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