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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雲壓城,正如沈修言的心情一般,沉重,陰鬱。

在莊嚴肅穆的葬禮之上,他的麵容慘白,與這沒有生機的墓園剪影,融為一體,宛如行屍走肉。

來祭奠他父親沈青的人並不多,一雙手的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

父親生前沉迷考古事業,人緣寡淡,能來的便是至交知己,盡管沈修言身體沉重不堪,均數以禮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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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密布的天空終究是看不過眼,稀稀拉拉下起了小雨。沈修言送走了最後一位祭奠父親的人,仰頭看天,雨水滴答落在了他的臉上。

這時,一把黑傘撐起,籠罩了他上方的視線。

“修言,節哀。”

來人正是沈修言大學時期的好友徐旭陽,此人人如其名,在沈修言的人生中,一直扮演著太陽的角色,照亮了他的世界,正如此時,又遮住了他的雨幕。

“麻煩你了,旭陽,還讓你跑一趟。”沈修言伸手抹去他臉上的雨露,視線又轉至墓碑上的名字,“希望……爸爸他……一路走好。”

徐旭陽攬住他的肩臂,將他收攏在黑傘之下,“進來些,別涼著了。”

沈修言沒什麼心情,安靜地接受徐旭陽的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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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的那群親戚最近一直在找你的麻煩,是因為遺囑的事情?”徐旭陽問道。

沈修言懨懨地點點頭,想到他的那群親戚,喉嚨口就湧上一股惡心。

那些人,自稱是他父親的親戚,實則在他們最困難的時候幾乎是見死不救。

少時他曾經度過一段幸福的兒童時光,父親是家附近的大學的考古學教授,母親則是高中的曆史老師,兩人興趣相投,無話不談。沈修言出生之後,父母對他也是一度的溺愛,然而,在他八歲時,父親沈青不知從哪兒尋了一卷古書,從此便是癡迷其中,妄圖尋找古書中的至寶,拋妻棄子,拋家棄業,爾後,母親不堪重負殘忍地離開了他們,在此之後很快又組建了新的家庭。

母親離開、父親又沉迷於到深山野嶺潛研考古事業。在這之後,沈修言輾轉住過很多親戚的家裏,所有的人都視他唯毒瘤,你家推我家,我家又推他家,對待一個懵懂的孩子,是懷揣了極大的惡意。

沈修言被毒打過,惡罵過,嘲笑過,餓過,傷過,好在沈青到底還是沒有視若不見,他並非徹底的沉淪,對沈修言依舊如初的疼愛,隻是沒有時間照顧罷了。沈青從親戚家接回沈修言,十二歲的沈修言選擇一個人守著父親常年不在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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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所謂的親戚,在那時不聞不問,待到父親離去之後,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父親留下的遺囑內容,便像是蒼蠅纏上了他們家。

那卷古書,雖然讓沈修言失去了一個陪伴在他身邊的父親,但確實讓沈青得到了不少的寶貝,其中最值得一說的便是那宋代的青花瓷器,還有一些玉質的小擺件,年代久遠,價格不菲。

遺囑走漏了風聲,親戚們誰都想分一杯羹,不光是這些古物,父親沈青還在三環內為沈修言買了一套房,試問,誰能不眼饞?這些親戚們仗著沈修言涉世未深,又同沈青有著不可磨滅的血緣關係,歪理都要被他們說的那才是天理倫常。

沈修言心軟,但卻不傻,在這方麵是前所未有的固執,況且,這是父親最後遺留之物,他對錢財沒有任何的貪念,隻想守護著,父親在人間的一縷記憶,給他一些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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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需要幫助,我認識一位比較權威的律師。”徐旭陽道。

沈修言很認真對徐旭陽道了一句“謝謝”。

徐旭陽攬住他的肩膀,“說什麼傻話,我怎麼會放著你不管。”

兩人佇立在墓碑麵前,一時之間無人搭話。

過了片刻,徐旭陽握住傘柄的動作微滯,突然側過頭,對沈修言說道:“修言,那是你的那群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