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振宇聞言表情一僵,喉嚨一緊,別開頭去,許久才壓抑住心頭的波濤澎湃,聲音有些飄渺的問他:“你知道這麼多年來小柔的死是怎麼折磨我的心?”
“不知道!”關文傑粗率地說,也沒有看他,兀自望向另一邊。
兩人就這樣,一人望著一側的道路,並肩前行。十多年了,自吳應柔死後,這竟是他們第一次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自願地、心平氣和地走在一起,並且各自以各自的方式說出真心話。陸振宇是因為突然覺得累了。懷著愧疚的心情無私的照顧了吳靜柔那麼多年,卻在無意識中讓她傷害了身邊最重要的人。這種痛心和失望的感覺,有口難言,有氣卻無處發泄。與此相比之下,和關文傑的那一點齬齟就顯得無足輕重了。而關文傑則是因為心裏莫名說不清理還亂的思緒,對往事的那些兒恨啊憎啊便不再看得那麼重。說白了,他的注意力已經被其它某些東西給吸引了,慢慢地,那段刻骨銘心的痛苦回憶也已經開始褪色剝落。
人世間沒有永遠的恨,也很難有永遠的愛,也許某一天,他們都會因此而慢慢的將那段回憶塵封,然後逐漸用新的回憶取代。陸振宇突然又說:“我們一直在用不同的方式記念著小柔,你的媒介是對我的恨,我的媒介是對靜柔的關懷。”
關文傑撇了撇嘴,沒說什麼,但表情的變化已經泄露了他的內心。
陸振宇看了看他,又說:“我以為對靜柔好,就能減少對小柔的愧疚,習慣性的照顧她,習慣性的嗬護她,這麼多年毫無保留。我錯以為堅決不接受她的感情就可以讓在不傷害她的情況下讓她知難而退,錯以為安遠琪足夠理智足夠聰明,然而一切都是我自以為是!是我的自以為是傷害了安安!”
以為經不起傷害的人,突然某種天卻變成了加害者,而被傷害的人卻是他一直以為不會受到任何傷害的人。他以為安遠琪可以等到吳靜柔放下對他的感情,卻不知道原來她也那麼容易受到傷害。她沒有歇斯底裏,沒有大吵大鬧,甚至沒有像平時不對盤時的怒目相向,隻是那樣冷淡和壓抑,已經足夠告訴他這次的傷害有多深。
關文傑忍住問安遠琪情況的話,仰頭望天,頓了好了會才說:“這沒什麼好奇怪的,你從小到大都是自以為是唯我獨尊,遲早有嚐到苦頭一天。”
陸振宇聞之默然,側目望向大屋方向,隔了好大一會兒,主動上前握住了他的手。“關,無論是仇恨也好,愧疚也好,是我們該放下的時候了。”今天的一切,安遠琪在車上又吐又哭,哭到最後昏睡在他懷裏時依然糾結著眉的模樣,已經徹底衝淡了他對吳靜柔的憐惜。夠了,已經夠了,十幾年的照料換來的是她的傷害,他還有什麼對她放不下的?
關文傑被火燙著似地抽回手,瞪著他說:“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你以為還像以前一樣可以對我呼來喝去?要不要放下,該不該放下,能不能放下,都是我的事,與你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