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正義聯盟在這方麵的保護工作做得太好了,除了那次參與會議的幾個人之外,其他人對“正義聯盟緊急預案”這件事都一無所知,最多也隻能像夜翼他們眼下一樣,從無法掩蓋的蛛絲馬跡中推斷出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了,僅此而已。
而且比起這種隻能由推斷得出來的事實,迪克和提姆現在對通訊那邊的菲奧娜的回答可是十二萬分的好奇:
她到底回答了啥?!
迪克已經在心底開始第一百零一次地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多此一舉地把麥片倒進碗裏帶過來了。要是他當時直接把整包麥片都拿過來,不就沒這個事了嗎,哪怕他還會被蝙蝠俠難得一見的溫和語氣嚇到摔碗,也能聽見對麵到底說了什麼。
——不過這兩人可真算是白想了,因為菲奧娜當時是真的什麼都沒回答。
聖彼得堡和哥譚之間隔著好幾個時區,對地理知識稍稍有點了解的人都知道,可能這邊的人還在喝下午茶呢,那邊的人就要準備洗漱睡覺了,所以菲奧娜這個電話來得可真是時候,而且十二萬分地貼心:
如果她要在蝙蝠俠進行夜間工作的時候將她通訊打過來,那麼在她那邊的時間,就要是前一天的午夜至淩晨。
由此可見,她說的“想了很久”,是實打實的、貨真價實的很久,一直從當天下午到次日淩晨。
熬夜會讓人的反應變遲鈍,如果熬的時間太長的話,還有可能讓細微處的肢體動作不協調、不聽大腦掌控。所以當菲奧娜在那邊戴著耳機說話的時候,收音性能很好的耳機忠實地把“砰嚓”那一聲相當突兀、音量又絕對不算小的東西摔碎的聲音傳達過來,把她嚇得當場就打了個激靈,連帶著手一抖,就把通訊給掛斷了。
菲奧娜:……天要亡我。這麼掛電話真是太糟糕了,但是如果專門為這事打過去再解釋說明道歉好像有點多此一舉,難辦。
最後她還是選擇發條短信解釋了事,便再也抵擋不住洶湧的睡意,一頭紮進柔軟的、還帶著洗滌劑和柔順劑清香的被褥裏,睡了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直到被來自窗外的震耳欲聾的禮炮聲喚醒。
菲奧娜被禮炮聲驚得從床上猛地坐起來的時候,一時間竟然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在她腦海裏甚至有個小人兒擺出了經典油畫呐喊的姿勢,旁邊配著加紅加粗不斷循環滾動的一行大字:
又來?!
以前在刺客聯盟的時候,他們時不時就要搞敵襲演習,結果這演習有時候還可能變成真敵襲。畢竟傳承百年的刺客聯盟過於樹大招風,權勢財力樣樣都有,再加上他們那能夠讓死人複活的拉薩路池帶來的難以抗拒的誘惑,就導致了他們要麵對的敵襲是怎樣的規模:
要麼平時風平浪靜得無聊透頂,根本沒人敢強行來襲,但是如果有敵襲,那必然是大規模的、兵精糧足武器種類豐富的、有預謀有把握的全方麵進攻。
進攻的次數一多,演習的次數一多,就讓菲奧娜形成了“一聽到外麵有大動靜就趕緊連滾帶爬從床上起來,一分鍾完成穿衣帶應急包跑進避難所避難”的條件反射。
結果當她飛速穿好了衣服,下意識地伸手去摸應急包的時候,一下子摸了個空,這時,被巨大的聲音嚇得直接懵了、條件反射都出來了的菲奧娜才慢慢地反應了過來,她現在是在聖彼得堡的班提瓦,不是在刺客聯盟,根本就沒有什麼避難和演習。
她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電子萬年曆,這才發現為什麼班提瓦明明都處於聖彼得堡郊區了,還是會在今天早上七點就聽到震耳欲聾的禮炮轟鳴:
今天是勝利日,也是她的生日。
當二戰的帷幕在1945年緩緩開始落下的時候,當德國向當時還叫“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的俄羅斯遞交了無條件投降書,這份投降書將從次日淩晨、也就是1945年5月9日開始正式生效的時候,誰都不會想到,這個粉碎了法西斯德國的曆史性的日子從此將會被定為全國節日,深刻銘記。
衛國戰爭勝利日伴隨著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走過了那麼多風風雨雨,甚至在它解散了、變成了“前蘇聯”之後,在依然留存著舊日榮光的廣袤俄羅斯的土地上,依然在用立法的形式將這個節日深刻銘記。
這一天不僅會全民放假,甚至會在全國各地都有規模浩大的閱兵式,來紀念那一場戰爭的艱苦卓絕與今日的和平是多麼來之不易。其中,規模最大的兩場閱兵,一場在俄羅斯首都莫斯科,另一場就在聖彼得堡了,所以一大早聽到煙花和禮炮聲什麼的,純屬勝利日這一天的正常操作。
菲奧娜突然無端覺得太陽穴有點疼。她一直身體不太好,低血糖,所以隨身總會帶點糖果防止自己突然暈厥過去,早晨起床起得太快也會導致短時間的頭暈和惡心,但是她從沒經曆過這種如此厲害的頭疼的狀況。
她將微微發熱的前額抵在冰涼的桌麵上。因為在通靈師們的概念裏,鏡子是能夠溝通死人和活人的東西,所以平時他們不會輕易將這東西放在房間裏,要照鏡子的話,就得去洗手間。因此遍尋整個房間,能夠提供給她一個光滑而冰涼的平麵作為冷靜下來的支撐點的,就隻有那張桌子了。
就在菲奧娜將頭抵上去的一瞬間,她聽見了兩個聲音在呼喚她的名字,而這兩個聲音,她還都熟悉得很:
來自死人一側的聲音她已經不知在夢裏聽過多少次了。菲德麗絲的英語發音總是要帶著點外國腔調的味道,元音和輔音都咬得很奇怪,卻又在她那動聽的聲音加持之下,帶出一股纏綿溫柔又莫名百折千回的味道來——
【菲奧什卡,我的女兒,你是在萬眾的歡呼聲和祝福裏出生的。】
就在這一聲亡靈的短暫低語過後,一直纏繞著她的頭痛也盡數消失了,不管她再怎麼凝神,也無法捕捉到來自往日時光裏的低言片語半分。
生者和死者之間的界限不可輕易逾越,如果要逾越,就一定要付出某些代價。可是菲德麗絲已經死了太久了,哪怕是最簡單的代價,她也付不起。
所以這一句祝福,不是已經死去許多年了的菲德麗絲送來的,而是菲奧娜在無意探索自己的內心、試圖找到內在的自信和安全感的時候,正好將她幼年尚沒有自我意識的時候聽見的、此時她最需要的那句話,給記憶回溯出來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