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仰著小腦袋看著激動到難以複加的爹,皺著小眉頭,滿臉不解。
她這麼赤果果的打量瞬間把張向陽澆了個透心涼,他有點尷尬,輕咳一聲,“雖然如此,可至少也說明那水庫裏的魚確實可以去釣的。要不然如果爹去偷糧食,你看看你爺爺說話好使不?”
紅葉將信將疑,歪了歪嘴,嘴裏不服氣地嘟噥一句,“說得好像你沒去偷過似的。”
她就站在他麵前,張向陽自然聽了個一清二楚。靠!還真的偷過啊?
何方芝晾好衣服,走進來,看著一大兩小杵在堂屋,“怎麼了?”
紅葉走過來,拉著她娘的袖子,奶聲奶氣地問,“娘,爹說水庫裏的魚誰釣著就是誰的,是真的嗎?”
剩下一大一小也齊刷刷地看向她,何方芝輕咳一聲,“是真的。”
紅葉有點尷尬地紅了臉。
這年大的孩子也知道愛麵子,張向陽主動打了個圓場,很客觀地說,“這是私底下俗成的規矩,明麵上還是屬於公家的。”
紅葉到底是四歲大的孩子,眼裏非黑即白,哪裏聽得懂這些,抓耳撓腮了好一會兒,才胡亂地表示自己懂了。
這時外麵哨子聲響起,這是上工的信號。
何方芝彎腰交待紅葉,“你帶著妹妹在家玩,娘去上工了。”
紅葉點了點頭,紅心十分不舍地拉住他娘的手。何方芝歎了口氣,進了屋。
張向陽把魚碗放到高桌上,對著兩個孩子叮囑一句,“記得看著魚,可別讓蒼蠅叮著,也別讓貓叼走了。”
紅葉背著小手,像個小大人似的點頭。
張向陽扭頭就看到何方芝已經換上一件打滿補丁的長褲長褂,顯然這衣服是專門用來下地穿的。
張向陽之前就聽小虎說,他平時不怎麼下地,他粗著嗓子道,“今天我也去下地,你幫我也找一套衣服吧。”
何方芝深深看了他一眼,進屋找衣服去了。
紅葉呆呆地看著他爹跟著進屋,問旁邊的紅心,“今天太陽從西邊升起了?”居然下地幹活?
等換好衣服之後,兩人出了院門。
走在路上的時候,大家夥看到張向陽居然也換上舊衣,頓時樂了。
有那大娘湊過來,衝他擠眼,“喲,向陽啊,不跟你爹置氣了?”
置氣?嗬嗬,張向陽也是昨天聽到小虎說的。
原身跟親爹置氣的理由非常簡單,他有個朋友說是可以幫他找份工作,隻是要花兩百多塊錢打點。這筆錢在鄉下來說可以算得上是巨款。他爹平時對他教的那些狐朋狗友本來就有老大意見,覺得這事不靠譜,自然不可能同意,兩人大吵一架。
說起來,張向陽也是昨天才知道,他們家現在住的房子不是自己家,而是借住的。
他堂弟上完中專之後,上麵給他分配了工作,在縣城結了婚,二嬸一個寡母把堂弟養大,時常想念堂弟,再加堂弟媳婦懷孕,就過去幫小兩口帶孩子,這房子就空出來了。
原身鬧著要分家,想拿著分家得到的錢去打點工作,親爹猜到他的心思,硬是不同意,所以原身就找到二嬸借房子。都是親戚,二嬸自然不好不借,再加上她也存著讓他幫著看房子的心思也就同意了。其實原身這一搬出來,就相當於是淨身出戶。
原身為了爭一口氣,愣是沒回去。隻是他平時就是個懶人,很少去上工掙工分,家裏全靠他媳婦一個人上工。原身去撈魚摸蝦,再加上原身的娘時不時接濟一下,才勉強支撐了兩個月。
張向陽打著哈哈,沒說什麼。
到了地頭,許多人看到張向陽過來,都抬眼去瞅張大隊長。
隻見他臉色黑如鍋底,眉峰皺成一個川字,死死地盯著張向陽。
這麼強烈的視線,張向陽自然也能感覺得到,抬眼去看,隻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黝黑的皮膚,挺拔的身軀正定定地看著他。
張向陽猜到對方的身份,毫不怵他回望過去,隻是當看到對方眼裏隱隱冒火,他又飛快地低下了頭。到底是親爹,演得差不離得了,畢竟以後他還要抱大腿呢。
等分配工作的時候,原本是要跟其他人一樣拔草的。
可張大隊長卻冷哼一聲,大手一揮,“一個大男人幹女人的活多丟人。給他分配澆糞的活。他這麼能,一天起碼得掙十工分,才能配得起他的脾氣。”
這是強上了。
記分員衝著張向陽同情地掃了一眼,拿了糞舀給他。
張向陽梗著脖子不服輸,“你少瞧不起人,我肯定能掙十工分。”
他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倒是把張大隊長氣得夠嗆。
記分員在旁邊笑,“我瞧著向陽這性子隨你,都是一樣的倔。”
張大隊長冷著臉,看著兒子的方向,好半晌沒說話。
這兩人的官司何方芝沒有理會,她正拿著鐮刀追上前麵的知青隊伍。